程晏池如梦初醒,小心拢住盛微宁肩头,迈开大步重新走上踏板。
两个男人的注意力全凝聚盛微宁,没留神被制服的钟宪。
钟宪目送昏昏欲睡的盛微宁,眼神恍惚片刻,面颊倏然抽搐,眸光时而伤痛时而阴森带着诡异的兴奋,就像一张脸戴了两半狰狞面具。
程晏池疾步走向踏板,盛微宁滚烫的呼吸喷洒颈边,让他心神不禁一晃。
“她发烧了。”他低头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盛微宁眉心,眉峰紧皱,瞥向韩闵:“一会儿你去帮我买冰贴。”
一侧身,程晏池恰巧将钟宪挣扎的神情尽收眼底,常年处于险境训练出的机警仿佛浓厚的阴云遮盖他头顶,酝酿着黑云即将压城覆灭的紧迫。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从脑海轰然炸开,程晏池浑身的肌肉霎那紧绷如铁,一边抱着盛微宁往游艇狂奔一边冲陆续准备上踏板的人厉喝:“踏板装了炸弹!”
嘶哑至变调的凛冽吼声回荡安谧的海域,震得盛微宁肝胆俱裂,她下意识搂住程晏池脖子,感觉整个人在他速度堪比火箭的奔跑中几乎凌空云霄。
杂乱的足音在男人身后如影随形,每一下跺得神经震颤。
韩闵大怒:“老子就知道变态的脑回路与众不同,救生艇呢?”
“程晏池……”
她轻轻叫他,双臂缠得很紧,生怕失去他,瞳眸潮热,半梦半醒之间,分不清眼泪与海水哪个更咸,想说些话又觉得无从说起,只能仰望他绷紧棱角的下颌。
那颗定时炸弹也没能给她再做声的机会,几秒后,巨大的炸裂声裹挟着一团火球猛力弹向他们,炽烈的火舌舔舐过甲板,火星肆虐海面照亮寒凉夜幕……
*
深夜,救护车的鸣笛惊破寂静长夜。
市中心医院门口,三辆救护车接踵而至。
最先那辆的病人显然伤情更严重,医护人员面目严肃地推着担架车,门前等待已久的医生大步流星跑下台阶接诊。
通宵狂欢的人见此紧张情景,不由得驻足观望,发现担架车上是一名东方男子,头部血肉模糊,哪怕戴着呼吸机都肉眼难见胸前的起伏。
随后的担架车同样躺着身形颀长的东方男子,长相极其出色,可惜上半身全是血,衬得面容苍白得毫无生气,他的身边跟着形容惶恐的一男一女。
“程晏池……你别睡,我在这里,你别睡着!”
盛微宁双手按在程晏池胸口绑起来止血的风衣上,泪如泉涌,一直哑声唤醒他的神智:“我们已经到医院,你很快就没事了!程晏池你睁开眼看看我!”
剧痛侵袭,程晏池没力气再睁眼,始终勾着盛微宁的手,额角沁出的冷汗打湿短发。
韩闵扶着担架车进轿厢,没管自己血流不止的臂膀。
抵达手术室,程晏池依然没松开盛微宁。
盛微宁温凉的手指替他擦掉汗水,俯身亲了亲他额心:“我哪里都不去,就守着你,你要活着出手术室,我和宝宝都等你,你不要让我失望,更不要让我们孩子失望!”
程晏池睫毛微颤,竭尽他最后的力气动了动薄唇。
盛微宁凑近,听见气若游丝的两个字。
——别怕。
那一刻,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