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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有粉红色小肉垫那种”◎
一只金羽雀不知从哪衔来了一枚晶莹的玉石,扑棱着翅膀在院子里低飞盘旋。
奔波流离多日的少年脸色还很苍白,双手捧着一碗小竹童熬制的米粥,忍不住抬头看了那鸟雀一眼。
郁离用毛笔蘸了朱墨,正往一把折扇的扇面上题字,察觉到动静后头也没抬地说了一句:“人尚未归,你且放下。”
金羽雀便将玉石吐到了竹屋窗前的一个陶瓷花盆里,往松软的泥土里狠狠一踩,留下了自己的爪印,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过了几分钟,郁离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色,笔下的字有点走形。
“你不是怕热吗,怎么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晏深刚把木碗洗好放回去,循声抬头便看到了一个衣着素净的女子,一时有些愣神,心里无端地想起了曾经外祖给他看过的古画。
上面是一株于接天莲叶中独自绽放的莲花,旁边题着四个字——“遗世独立”。
郁离搁置了笔扇,起身接过洛越递给他的荷叶伞:“你可总算回来了。”
洛越一宿没睡好,眼底还有几分乌青,只想早点处理早点休息,便没有多跟郁离解释什么,只是从玉牌中取出一套白瓷茶具,笑道:“上次看你的老茶具都有豁口了,你看,这个是不是和那套几乎一模一样?”
郁离是根很念旧的竹子,用了很久的物什,哪怕碎了烂了他也舍不得扔,再添置也往往要与旧物类似的。所以洛越之前借他的茶具过来,特意到白河堤拉坯烧瓷的窑里定做了一套一模一样的。
“的确。”郁离忍不住弯了弯唇,爱不释手地把几个茶盏看了个遍,“有心了。”
“没事,举手之劳。”洛越打了个哈欠,困得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便嘟囔道,“那你先回去吧,我好困,好想睡个三天三夜,谁也别来打扰我……”
郁离回头看了一眼拘谨地站在院子一旁的少年,寻思着这人该不会把人家忘了吧?结果他刚想提醒几句就打了个喷嚏,便忍不住问了一嘴:“你身上沾的这是什么味道?”
“嗯?”洛越举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没什么味道啊,难不成是玉英醉的脂粉香气?”
“玉英醉又是何地?”
“呃……一个……卖……卖花的地方。”
郁离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这花的味道过于浓郁。”
“对对对,那肯定没有我好闻。”洛越失笑。
青衫的竹子精点了点头,彻底忘了自己适才想要提起的话茬,就这么抱着茶具走了。
洛越伸了个懒腰,心想:“按理说仙人不是可以不吃不喝不睡觉吗,怎么我一个睡不好就这么困呢,不会这也讲究什么唯心主义的逻辑吧——我觉得自己该困了就会困?”
没等她想明白,一抬头就撞见了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少年,吓得她浑身一激灵,总算是从泼天的困意中挣扎了出来。
“多谢仙子救命之恩。”晏深冲她行礼。
洛越心情有些复杂,招呼少年到木桌前坐下,拿起杯子给自己倒水,借此给自己拖延了点斟酌措辞的时间,而少年也不发一言,只低头看着木桌上的纹路,两人一时间竟陷入了沉默。
“你是走投无路逃亡至此的?”洛越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完美的开场白,遂放弃,单刀直入地切入了话题。
晏深颔首:“是。”
“这个洞天自有灵性,既然它放你进来了,我当然也只能欣然接受。”洛越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指了指旁边的几间竹屋,“正好,我这里还有几间空屋子,你若不嫌弃,可以租一间暂住。”
少年没有多少行走人间的经验,但还是抓住了重点:“租……是什么意思?”
洛越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式两份合同拿了出来,两指按住纸张将其推到晏深面前:“这间屋子陈设简单,我供不了水电,不包饭食,洗漱做饭洗衣服需要你自己到溪边挑水,比不得白河镇上的旅店,就折半算你一个月五百钱,你看怎么样?”
晏深有些听不明白,但是大致意思还是懂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自从外祖去世,他见过太多披着伪善皮囊的算计,那些看似免费的好心实则在图谋着更多利益,像这样简单公平的交易反而令他安心。
他欣然点了点头,冲洛越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尖锐的小虎牙,冲淡了过于优越的长相给人带来的疏离感,多了几分少年稚气。
“这合同上有我从百草铺牌匾上拓下的一枚‘药’字印,受通天阁规矩约束,不必担心对方毁约不认账。你看看条文,若是满意,可以在右边签上你的名字,或者按个手印什么的也行。”洛越指了指合同右下角的“乙方”二字,从玉牌里翻出了一支笔和一方砚。
其实合同条款写得很简单,晏深大眼扫过就看了个七七八八,但他谨慎惯了,仔细检查了其中的约束条文和印章的功效,没发现什么问题,这才执笔在两张一模一样的纸上都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到纸面上签下的名字,洛越微微挑眉,伸出手指在砚台里蘸了一点朱墨,将手印按在了“甲方”上,然后把其中一份递给了晏深。
她其实有点意外,因为书里写得很清楚,晏深一直到离开雅竹洞天之时都没将真实姓名告知给这个教了他三年的师父,只说自己叫阿深,被仇家追杀,自北边一路逃亡至此。
不过她也懒得去深思这些与原著有所差异的细枝末节,从玉牌里先拿出了那本《雅竹洞天草药简编》,然后里外翻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太初心经》,只找到了曾经趁热打铁整理的一本《五年破境三年模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