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越却想起了许久之前的那个梦,想起了那个浸染着少年鲜血的看台。
她想要拉住他,想要不顾一切地把他带走,想要把他期许的都捧到他面前。
可她什么都做不到。
因为这是已经发生的事实,是他遇到她之前所经历的日日月月。
她走马观花般在梦境碎片中游荡,看到他在深夜里无数次握紧那把银锁,看到他日益消沉的目光,看到他血流如注的伤口,看到他一次次倒在冰冷的高台上,看到他在血泊里呜咽着叫娘亲……
可是他都没有哭。
唯独在她面前,他落了泪。
从最初那次在桃花林的醉酒,到上药时眼眸中晃荡的水意,最后,是他抵在她耳边绝望而压抑的喘。息。
为什么……要在她面前哭?
是笃定了她不会对他的眼泪视而不见吗?还是看破了她堪称纵容的让步和心软?又或者,他发自内心地将她当成了可以倾诉委屈的家人?
人在难过的时候落泪,除了发泄情绪,还为了谋求别人的在意。
在人前落泪,无非是想传达出“你快来哄哄我”的讯息。
他的法相是一只顽皮、粘人又幼稚的小白虎,剥开被过往硬化的沉默,他只是用眼泪向她展露了自己的柔软。
可惜,可惜。
他们终究回不去了。
无论是师徒,还是家人,他们之间都绕不开那迷乱的、毁了一切的夜晚。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还是搞砸了。
她没能成为一个好师父,更没能摆脱命运的纠缠,甚至成为了摧残他人生的帮凶。
三年的羁绊,终究没逃离这个烂俗的结局。
甚至于——
他会不会认为,她对他的收留也是处心积虑的一场骗局?
他又该……怎么看她?
能对自己徒弟下手的人,她又比看台上那些禽兽好多少呢?
他那么信赖她、敬重她,他们本可以有一个好结局,甚至将来他成亲,或许还会请她去观礼,还会眉眼含笑地叫她一声师父,为她敬茶。
他是她亲手养大的花。
现在,他大概要恨死她了吧。
无所谓了。她已经无心再去思索对策,毕竟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她已经做好了迎接自己既定结局的准备。
*
洛越醒来那天,洞天久违地下了场绵绵细雨。
她从莲花池中走出,四顾茫然,只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大梦,不管是前世,还是那三年,都虚浮得如同残烛映出的影子,摇摇晃晃,不明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