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乐梅一时默然,好半天才说:“剑秋是杀了人,但他杀得都是坏人。既然爹你认为我杀木岛美雄做的对,难道剑秋为兄报仇就不对么?”
“那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你是我的女儿,我当然相信你,可我怎么相信他呢?”
“剑秋,剑秋的心电很干净!他的心电,像天上的云彩一样,爹你也说过的。”
“并不是所有人做坏事,心电都会变得蒙昧血腥,你对心电的认识还浅薄。有的人意志坚定几近偏执,即便双手沾满血腥,心电依旧能纯洁如纸。这种人一旦走错路,所犯下的罪孽,是木岛美雄这种入魔的武术家杀一辈子人也赶不上的。”
“爹,你分明是对剑秋有偏见,”
“我不是对他有偏见,乐梅,谷剑秋这个人绝对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我第一次见面就确定,他的心电有大恐怖,我不知道这个人经历过什么,但绝不是为兄报仇那么简单,他一定有比这扭曲恐怖得多的经历。谷剑秋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杀念,一旦他的心电爆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爹,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忤逆过你,但是你刚才的话,简直把我当三岁小孩,我实在不能信服。”
傅南枝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能确定。只是百炼心电下,多少有一点感应。乐梅,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那个邱胜涛你不喜欢,我帮你打发,你喜欢谁,我可以豁出这张老脸上门提亲,只要你喜欢。但是谷剑秋不适合你,他太危险了,即便我刚才的话不作数,这个人的性格也和你不合,你和他在一起是不会幸福,咳咳咳”
“爹,你扯到哪去了!这和邱师叔有什么关系?好了,我不再提这件事就是了!您好好休息。”
傅乐梅轻抚着傅南枝的后背,扶着他躺下以后,才失落地出了病房,谁知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了邱胜涛,他身后带着两名新收的徒弟,提着花篮和点心。
“乐梅,我来看看南枝师傅,我听人说你受了伤,有大碍么?”
邱胜涛上前两步。
傅乐梅一时无言,邱胜涛以为她是因为破相而伤心,心中怜意大起,脱口而出道:“乐梅,你放心,就算你以后……我也不会嫌弃,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
他话没说完,傅乐梅剑眉倒竖:“邱师叔,我以叔侄之礼相待,请你自重,刚才的话我当没听过,再有这种孟浪之语,勿怪师侄无礼了!还有,我爹伤重需要休养,师叔的好意五行门心领,这些东西还是拿回去吧!”
说罢便拂袖而去。
邱胜涛呆若木鸡,两名弟子彼此对视一眼,很没眼力见地问了一句:“师傅,我们还进去么?”
……
谷剑秋把弄着手上无色的丝线,一张张死去的脸在他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木岛美雄,佛皮,雄阔海,金太洙……没来由地,他又想起了前世临死前母星太空那一幕,龟裂的星球失去重力,把建筑碎块和尸体一齐抛上太空,太阳耀斑下,数以亿万计的肿胀尸体一眼望不到头。
良久,谷剑秋才呼出一口气。
正如傅南枝所说,重生以来,谷剑秋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无论是重获家人的喜悦,为兄报仇的愤怒和释然,百年灭世危机的焦虑,好的坏的,他都深深埋在心底,这是前生两百年戎马生涯养成的习惯,任何情绪的放纵都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态,谷剑秋明白,此生自己最不能丢失的,就是一颗冷静的心。
甚至在为兄复仇这件事上,谷剑秋也十分克制,龙皮会上千弟子,他只诛首恶,余者不计,前世的谷剑秋见过太多死人,如无必要,他不想多造杀戮,不然那个上门讹诈的马脸刀哥连同当时的朱丽叶,可能都是阴沟里的尸体了。
谷剑秋打了个哈欠,他才发觉自己已经二十四小时没睡过觉了。
还好,今天过去以后,一切就告一段落了。
医院的拐角忽然热闹起来,宪兵的呼喊,护士医生匆忙的脚步,伤患痛苦的呻吟,谷剑秋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抽泣声,他倏地站起,快步走过拐角,急诊室外堵成一团。
吉祥坐在长椅上,似乎昏死过去,他蓝色的身躯已经失去光芒,上半身赤裸,心口和脸上被洞穿出大小不一的缺口,空气中有淡淡的腥味,谷天宇蜷缩在急诊室墙边,双手捂着脸,指间不时传来抽泣声。
“天宇,怎么了?”
谷天宇满脸泪痕地抬起头,见到二哥的时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五官扭曲地不成样子,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谷天宇一向早慧,绝少情绪失控,谷剑秋知道不是催促的时候,只能安慰。
“二,哥,你一宿……没回,我,大姐说,你,华婷姐,你们……她,带我去找,突然,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