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文学

第二部 降临（第3页）

这么顺利？我又惊又喜：毕竟齐神通广大，对我、语冰都是好事。我将齐带上一楼客厅：“坐下来聊会儿吧。”齐却没有坐。一步、两步……他慢慢地、匀速地，绕客厅走了一圈，目光在墙上的合照、门口的鞋柜、书架的摆件上依次停留，脸上流露出深深的眷念之色。

“唉，一百年前的家，记忆都模糊了……这张全家福，我完全没印象了，看到才想起来，我和爸妈照过这样的照片。”

我心头一颤，是的，这就是真正的“恍若隔世”吧。

“这间别墅，在我42岁那年卖了，别多想，就是父母赚了钱，换了套更大的。”齐说，“我前些年想买回来，但发现装修全改了，还加盖了一层，就算了。”

齐的话提醒了我：“对了，父母这些年，没生什么大病吧？”

“没，都挺好的。”

“那他们……”

齐看穿了我的想法，嘴唇颤了一下：“挺好，父亲活到92岁，心梗去世了，母亲晚两年。唉，要是端粒酶技术、义体、人造器官技术能早个十来年取得突破，或许就不一样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父母结婚很晚，我今年27岁，父亲却已64岁了，母亲61岁。92岁、91岁，无疑都是高寿，然而当未知的死亡有了准确的日期，一种莫名的、强烈的悲伤依旧扑面而来，让我艰于呼吸。

“楚，不用难过，这只是我的历史，不是你的未来。你的世界线已经改变，不出意外的话，一定会比我的好。”齐说，“医学顾问会治好语冰，也会给你们这个世界的医学技术，提前带来一场革命。”

“好！”我兴奋起来，这对我，对我的父母朋友，对世界的每个人，都是福音。

“未来两天，麻烦你一件事。”

“嗯。”

“你待在家里，别出门，我出去办点事，顺便转几圈。”

什么？我怔了几秒，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齐要出门？出去干什么？

他之前可没提过这事。

别忘了，齐就是我，外表、习惯、DNA都和我一样，他在这个世界做的一切，最后都会归在我的名下，由我买单。同样，我和他，不应同时出现在任何公开场合。他行走在阳光下，那我就最好隐藏在阴影里。

“干什么？”我额头上冒出汗珠。

“你紧张了？”齐看起来很轻松，他走到窗口，凝望外面的夜景，“别多想，我只是出门随便走走，例如去市中心你最常去的那家早餐店吃顿饭，又或者去大学门口的小酒吧蹦个迪。别小看我这义体，能跳机械舞，还能做托马斯全旋，绝对全场最佳。对我来说，这可是一个世纪前，无比怀念的历史。不瞒你说，我还打算去见一见语冰……”

“你要见语冰？”我下意识地说，“不！”

“你怕我顶替你，动手动脚？”齐直直地盯着我，“我是这样的人吗？或者，你问你自己，你是这样的人吗？”

我愣住了，是啊，我是这样的人吗？我虽然不以正人君子自居，但扪心自问，这样的欺骗、背叛（我认为是），显然不是我能做出来的事。我摇头，苦笑：“对不起，是我关心则乱了。”

齐看着我的模样，笑容里露出一丝促狭：“你放心，我说的见一见，是躲在远处看，不会面对面接触的，我保证。”

“好。”

“我还要办一件事，用你的身份，去城郊租一间房子，当然，钱需要你出。”

“为什么？”

“虽然我只会在这个世界逗留一两周，但未来几年，你要往返于两个时空之间，这几年，石墨信标放哪？父母虽然平时在外地，但每年也会回来一两次，尤其是父亲，说不准哪天回家办点事情。你怎么解释地下室里摆了一口棺材？”

我愣住了，自己居然忽略了这一点。

“正好，医学顾问降临后，也会住一两晚——每次时空跃迁，无论往返，都至少要间隔48小时，用于终端设备的安全维护和能量储备，他到时候直接去我租的房子，神不以真面目示人，他也没有身份，不好住宾馆。”

“好的，你去租房子。”

“还有，忙完这些，我想开你的车，去见一见父母。”齐说，“我想……和他们一起吃一顿饭。”

“这个……可以。”

这样的要求，我不该拒绝。

“没什么重要的事了，要不先睡吧，明早再聊。”齐打了个哈欠，不等我说话，转过身，走进了那间向阳的客房——齐的反客为主让我蒙了片刻，旋即反应过来，苦笑，摇头走进自己的房间。

时针指向两点，我躺在床上，却迟迟无法入睡。我跟齐相处了两个小时，眼见、耳闻、感受的一切足以证明：齐确实是未来的我，千真万确。但除此之外，他对我说的话，似乎有所保留，并不全是真的——这怀疑完全来自直觉，没有任何证据。最后，我还是相信，尽管齐隐瞒了一些事，但多半事出有因，并无恶意。这是因为我很了解自己，我有许多缺点，但绝不卑劣。

我的另一部分不爽源自在跟齐的相处中，我处处落在了下风——齐提出了许多过分的要求，我都屈从了。我和他并不对立，但我依旧讨厌这种感觉。以及，在好几个瞬间，我生出一种错觉，在这个家里，他仿佛才是主人，我是客人。

这也没错，这确实是他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