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文学

第五章 启示（第2页）

“我说，这是奇迹。”我抱住她，紧紧地。

“你别这样，我害怕。”

我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她的体温，她似乎在颤抖，很明显，我的反常吓坏她了，但不要紧，奇迹出现了，语冰有机会活下来了，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直到山无陵，江水为竭。直到耳边又一次响起的，几声稀稀拉拉、有气无力的经典国骂。

嗯？

我怔怔地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大屏，于是我也看，大屏的画面很清晰，我的意识却瞬间模糊。

红色球队竟又进了一球，8:1，终场的哨声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奇迹？或许从未存在过奇迹，或许这才是奇迹。

脑海里响起碎裂的声音，四周无比寂静，一切画面、声音、味道都不复存在，我孤独地、艰难地行走在一片漆黑的幻境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找不到出口。我摸索，却触碰不到任何东西，我的脚下是地面吗？我不知道。我的头顶是天空吗？我不知道。我是我吗？我还是不知道。

“你到底怎么了？”

“只是一场球赛而已！”

“求求你，别吓我。”

我如木偶般转身，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我，我绝不能说实话，语冰是绝对无法接受自己的男朋友是个一掷百万的赌鬼的，更不会认同我所谓的“理由”——我竭力呼吸，不停告诉自己：

冷静，一切都已经发生，再怎么后悔都毫无意义；冷静，语冰的病还有时间，还没到不可挽回的时候；冷静，你只输了120万，不是10亿！

赌徒就是这么疯狂，一旦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就会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输掉了桌上所有的钱，而非口袋里的。不知过了多久，大脑恢复了一些清明，可以思考、分析了，我发现自己已站在酒吧门口，男男女女从身边鱼贯而入——决赛快要开始了，但又与我何干？

我握住语冰的手：“对不起，我有些失神了。”

“你这么喜欢你的主队吗？”

“嗯……从小就喜欢，输得有点惨。没事，人生就是这样吧。”这是相处以来，我第一次对语冰撒谎——之前我确实有一些事没告诉她，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那个“指引”我与她相识的梦境，但从没主动撒谎欺骗过她。

语冰点点头，她并不完全相信这话，但没有追问，只是拉着我往前走。起风了，凉飕飕的，将头脑里的混沌又吹散了一点，我开始思索，为什么这一次，现实会偏离了“启示”。

我首先想到的是，在那个梦里，我确实看到了7:1的比分——也确实在比赛的第89分钟，但那是最终的结果吗？毕竟，比赛的最后一颗进球发生在伤停补时的最后一秒。在梦里，那场比赛有没有彻底结束？我有没有听到终场的哨声？好像有，又好像没有，至少没有用文字记下来，此刻再去回忆，不可能得到任何结果。

难道真是我的投注，改变了比赛结果？10亿，这个数字对我来说很大，但已大到足以改变一场世界杯季军争夺战的比分了吗？

这一路都没什么话，语冰想送我，但我没有答应。“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我打车回家，在小区门口下车后，我没有立刻进门——因为我想一个人安静地走一走。这里是城郊，人很少，路灯也没亮，好在身后有一辆车开着灯，让我不至于看不清脚底的坑洼。

前面有半条路被挖开了，似乎在修下水道，路障边扔了几套工服，但没人，路面积了层灰尘，我的裤脚、鞋帮都沾了不少。我皱起眉，打算原路折返。刚转过身，便被明亮的汽车大灯刺到了眼睛。

嗯？我忽然感觉不对了——其实我早该感觉到的，但今晚我实在遇到太多事了。

这辆车，似乎从小区门口，就一直跟着我？

我被晃花了眼，看不清车牌，甚至看不出车身颜色。“难道是语冰？”我有些暖心，眯起眼，走到路边，谁知下一秒，车头灯光却骤然加强，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响了起来。

这辆车竟笔直地对我冲了过来！

一次呼吸后，我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这生死攸关的一瞬，长期锻炼的身体、神经发挥了作用，我没有转身，没有奔跑，只是用力蹬地，用尽全力，侧跃出两米，躲到一根碗口粗的灯杆后面——这或许是我这辈子至今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吱嘎，汽车刹车、减速，方向转过30度，没有停留，而是一路绝尘，消失在茫茫夜色深处。

是意外？一个打瞌睡或者玩手机的司机？

还是——谋杀？

之前那个想杀我的人还没放弃？谁这么想要我的命，和我的工作有关吗？我父母的仇人？又或者，正因为我做了那些梦，才会有人追杀我？

冷汗激得我打了个激灵。

惊魂初定，我走进小区，上车，打算去派出所报案，然而路过“案发现场”

时，我又一次犹豫了，这段路并没有监控，我也没记下车牌。只凭口述“刚刚好像有车要撞我”，警察会重视，以“疑似谋杀”深入调查吗？我更担心的是，一旦警方深入调查，那么前两天，我问父母要100万元“创业”，却转账120万到博彩公司的账户上的事，多半也会被查出来。这应该不会是好事。

我把车停在路边，继续分析、回忆。我忽然想到，我做的第一个被证明为“警示”的梦境，便是“有人害我”。那一回的凶手，是个与我素不相识、肝癌晚期的老者。我记得他的姓名地址。这一次也是他吗？我思索了十来分钟，最后做了一个决定：去找尤志。

这自然是有风险的，但并不大：首先，他很衰弱，即便是面对面，也很难伤害我；其次，他杀我的动机是钱，是为了家人，既然如此，就一定会想方设法“脱罪”，否则对家人有害无利；最后，直觉告诉我，刚刚开车撞我的，多半另有其人。

我不再犹豫，开车来到记忆中的巷口。巷子很狭，头顶有一盏草帽形状的老式路灯，挺亮，许多飞蛾、蜢虫绕着飞舞，但往巷子里面走，光就暗了，影子就淡了。尤志家在12号，是一栋最老式的平房，门牌锈得很厉害，外墙上满是青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