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我的手里,握着一支钢笔。
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我和齐……这房间极大,有无数暗格、橱柜,但偏偏看不到监控。是的,很少有乾纲独断的上位者,愿意在自己的私人办公室安装监控。
如果,我把钢笔的笔尖,用力戳进半臂距离外,齐脖颈上,那根最粗的血管里……
只要1秒,不,0。5秒,我就能杀死齐。之后,我只要摘掉美瞳、拿下口罩,走出这道门,我就是齐,就有权命令王送我回家。
口袋里,握着钢笔的右手开始颤抖,汗液从每一道指缝里渗了出来。
毫无疑问,如果放在从前,我绝不会这么做,连想法都不会有。但刚刚元宇宙里见闻的一切,尤其是秦文的“出生礼”,让我不得不怀疑齐是否另有所图。
“秦文”杀死、取代了秦文,齐是否也想杀死我、取代我?
先下手为强!杀死齐!这可能是我唯一自救的机会,是我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但这是杀人!我从小到大,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杀人……杀人?
“你听懂了吗?”齐忽然转过头,望着我,“你出汗了,很热吗?”
“……”
“办公室是26摄氏度恒温,啊……我记得年轻那会儿,习惯把空调开到24度的……要不咱俩折中一下,25度,怎么样?”
我点点头,却感觉脖颈如石膏般僵硬。
齐微笑着把空调打低了1度,旋即再次转头,回到背对我的姿态,他的肩膀、后背都很松弛,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齐对我如此放心、信任?难道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几乎松开了手,但很快又把钢笔狠狠攥紧了,因为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齐杀过人,还是在我的世界。一想到这点,全身的汗毛就不由自主地竖立起来,如果齐想要杀我,也会毫不犹豫、轻而易举吧!
眼前,或许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吧?我不能死,我要回去,语冰在等我、父母在等我……
我纠结、挣扎,眼前,齐的背影渐渐变得模糊。我仿佛看见他脖颈旁的动脉喷射出鲜血的一幕,仿佛看到自己满身血污的模样。我真的要这么做吗?还有其他选择吗?齐到底有什么秘密?我快要无法呼吸了,整个人的肉体、意识陷在一片黑暗的泥沼里……
毫无征兆地,一种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出现在意识深处:莫非,齐真正的目的,是要和我“交换人生”?他回到过去,我留在未来?
他自称命不久矣,莫非都是谎言?是为了实现这个目的的谎言?
是的,只有这才能解释,齐为什么没有在降临之后,杀死我、取代我;只有这才能解释,他为什么大费周折,把我接到未来世界;只有这才能解释,他为什么如此不厌其烦地给我“上课”。这一切,都是为了“交换”。
毫无疑问,齐渴望我拥有的一切,包括真实世界里的语冰、父母。他认为这些远比财富、地位重要。他想取代我,又不愿杀死我——毕竟,如果只是交换的话,是我的道德底线能接受的,至少不会自责、失眠一辈子:我了解齐,因为我了解我自己。
齐打算什么时候跟我摊牌?四天后吗?他应该会留下一封信,向我解释、道歉,之后他前往我的世界,永久切断跃迁通道?又或者,他会提前询问我的意见?到底是询问,还是命令?
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在某一刻,我的意志竟动摇了。我愿意交换吗?
不,不要,这个世界的齐,确实拥有常人梦寐以求的财富和地位,但这依旧比不上我的爱人、我的亲人,我不会答应他……可是,如果我拒绝,会发生什么?
我感觉很冷,心脏在胸腔里艰难地跳动。我咬着牙,将手指从口袋里抽了出来——而把钢笔留在了口袋里。
是的,尽管齐对我有所企图,但这企图毕竟是有底线的,我可以跟他谈判、跟他争论,甚至跟他打一架,但我不能在背后杀死他,我做不到。
我深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呼了出去,当肺泡排空的一刻,我感觉自己从水底浮了上来,不知是不是巧合,两秒后,齐也转过头来,半仰着,用无比温和的目光和我对视,他在微笑,我感觉,这一刻,他的微笑,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真诚。
“你很好。”
“嗯?”
“你没有让我失望,我没有看错你,没有看错曾经的自己……”
我怔住:“什么意思?”
“是的,你刚才很挣扎,挣扎要不要偷袭我、杀死我,因为这是你能看到的唯一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但你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我就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寒意从每一个细胞向外蔓延,我的躯体、意识再次被冻住了,仿佛置身冰窖。我刚刚的小动作,甚至内心变化,齐全知道?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如果,我刚刚动手了,那会发生什么?
齐似乎看穿了我的思想,说:“是的,我全知道。”
真的,要摊牌了吗?
“我不换……”我用尽全身力气说,“我要回家。”
“换?”齐露出愕然的神情,皱起眉,思索了几秒,“交换人生?你是这么想的?”他的眉心皱得更紧,脸颊的肌肉开始跳动,他说:“我错了,我以为你只是不敢确认内心的怀疑,又或者,不忍心对我动手而已。没想到,你居然会认为,我的目的是和你交换人生。对不起,你猜错了。”齐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复杂。他皱眉轻叹,明显有些失望,但很快重新变得轻松起来,略带欣慰地说:“原来,二十多岁的我,是这么善良、单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