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文学

第一部 启示（第1页）

第一章诡梦

夜很黑，路灯昏暗，我站在一座桥上，桥很高，距离水面有五六层楼的高度，河岸边的景物很熟悉：一座矮矮方方的四角亭，一个青苔横生的老旧码头，两三栋黑灯瞎火的老式四层建筑。

这是哪儿？

我一定知道，却无法想起。

很快，四周起雾了，周遭的一切变得模糊，面前有一辆车开过，但看不清车牌，码头上好像来了人，更看不见面庞，四周的树木变得影影绰绰，一片安静，听不见一丁点儿鸟叫虫鸣。

这是梦，我猛然意识到。这梦境绝不美好，我努力让自己醒来，但无法做到。

我只能继续留在梦里。

我向前张望，漆黑的河面上，浮着一团蓝色的影子，随着水流，向下游漂去，像是一个人。我的心脏猛地缩紧了。

下一秒，我的意识里，忽然浮起了一段记忆。

“那是一件外套。”

心跳放缓下来——即便身处梦境，我依旧能清晰地感到这一点。我深吸一口气，将目光从水面移开，准备往前走，然而刚迈出第一步，一阵尖锐的疼痛，便从下腹的某处传来。

在寻常的梦里，疼痛大多是轻微、模糊的，然而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梦里，疼痛格外清晰且强烈，顺着神经，游入全身的每一寸肌肉和皮肤。我身体痉挛，弯下腰，无法再移动分毫。

“肝癌晚期，全身扩散。”我忽然又“想”了起来。我喘息着，在旁边一张木质长椅上坐了下来，这长椅年久失修，椅面上好几处的钉子冒出了头，榫卯处也有些松动。我从口袋里摸出一盒药，倒在手心。太疼了，手抖得厉害，好几粒药撒在了地上，我干脆将药瓶对准嘴巴，一口气吞下了六七粒，也可能是八九粒，管他呢，谁在乎。

疼痛迅速减缓——这不现实，但在梦里也正常。我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在迈出第一步前，我看到，一个年轻的跑步者迎面跑了过来。

我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我竟能看清他的脸。

夜很黑，灯又暗，还起了雾，一切景物都很模糊，唯独他的脸格外清晰——这是电影里超长焦镜头的效果——这是个帅小伙儿，阳刚坚毅，浓黑的剑眉，单眼皮，但眼睛很大，眼珠又黑又亮，像老式挂历上的明星模特。

这张脸无比熟悉——比这座桥更熟悉百倍，我却想不起他的名字。

他穿了一件蓝白相间的8号球衣，脚步轻快，就像带着风，他很快跑上了桥面，我甚至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他是齐楚。”猛然间，我又“记起来了”。旋即，一个无比强烈、无法抗拒的念头出现在意识最深处：“我要杀了他。”

我惊惧万分：“为什么？”我问自己的灵魂，很快，灵魂便回答我：“为了你的母亲，和女儿。”

两段奇特的记忆在脑海浮现：我的母亲，她枯瘦的身躯正躺在一张狭窄的病床上，床头压着一叠厚厚的住院催款单；而我的女儿，眼睛大大的，穿着浆洗得发白的旧校服，坐在斑驳的书桌前，望着面前的高考志愿单发呆。

“我家徒四壁，我需要钱，干成了，有人给钱。”这念头像是魔鬼的低语。

“可是，要怎么做？”我问自己的灵魂。

很快，脑海里浮起更多信息，这是一个周密、完美的计划。在它出现的一刻，我没有丝毫犹豫、愧疚。

我摇晃着走出两步，对这小伙儿喊：“您好。”

这个叫齐楚的跑步者停了下来，看向我，他看出了我的虚弱，关切地问：“怎么了？老先生？”

我很老吗？我猛然意识到，我竟想不起自己的年龄，不，不只如此，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我是谁？但很快，我便抛开这些疑问，机会近在眼前，也转瞬即逝。

你或许没做错什么，但这就是命吧。

“我的外套，刚刚挂在桥栏上，被风吹下去了，我眼花，你帮我看看，是掉在了河里还是在岸上？”我说。

齐楚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站到我身边，面前，是一段斑驳、腐朽的木质护栏，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下面，是黝黑、缓缓流动的河水。

我将身体轻轻靠在桥栏上，伸出右手：“能看见吗？”

“那边，”齐楚对我说，“在河里，可能有点麻烦。”

我身体前倾，同时右脚悬空了一些，将一半的体重都压在桥栏上，我枯瘦的胸膛肌肉，能感受到桥栏断裂的轻微颤动。

“老先生，你小心点。”齐楚发现了异样，伸手扶我。我扭过头，看着他，笑了起来。

“谢谢你，小伙子。”

我颤抖着，喘息着，右脚完全离地，下一秒，我残破的身体压断了更加残破的桥栏，重力羁绊着我向桥下坠去，在双脚离地的一霎，我伸出右手，“胡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