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珩的剑舞了不长的时间,因为她并没有学会多少——破尘不肯教。
舞剑结束,楼珩近前来,挨着孟远川的脚尖磕了一个头,咕咚有声。她说:“元帅,我师傅多谢您的好意。他说,欠您的来世再还,让我替他向您磕头。”
孟远川哼了一声:“他这是不诚心,若是诚心,他该亲自来谢我。”
楼珩道:“他说,他还有点事没办完。”
孟远川笑着说从前的故事:“当初我与他,同拜了华旭子为师。师傅说我粗苯,也骂他顽皮。他小,又是皇子,凡事都是我掩护他。掩护他学艺,掩护他成长。直到他来西北,西临春作乱,我又掩护他逃跑——呵,他跑得倒是快。他从小就跑得快。”
“哪怕天下人都说您与西林王不睦,说是您杀了西林王,您也没分辩。”
“无所谓他们怎么说。”孟远川道,“人的心里都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一辈子都不会轻易塌陷。李符那小子,好巧不巧住在那里。”
一切真相埋在他们心中,楼珩不愿多问,只看出他们口齿中一个“信”字。
楼珩想,我也热爱这个字。
一日后,高瞻亲自从宫中取了密信来,问陛下有没有别的话,高瞻只管摇头:“什么也没说,就让我把盒子带来。”
嘉世非要卿明一起看。
卿明后退两步,紧着说:“大哥这是折杀我也,陛下密信,我怎能同看。”
嘉世拉着他:“你我兄弟,还分什么彼此。”说罢,将密盒打开,呈现眼前的,是一道已经盖了印的空白圣旨。
“我的天。”卿明先低低叫了一声。
嘉世也愣住了:“这——这是什么意思嘛!”
卿明冷静下来:“大哥,也许陛下的意思,是让您自行裁决,代天传令。”
嘉世一把盖上盒子:“这万万不行,这不合规矩!圣旨只有陛下可以下。”
卿明低声道:“大哥难道还不懂吗?陛下何等英明,他显然不信我们奏章里的话,但他信您!——只要您做保,他愿意将西北的事掩盖在这道圣旨下。”
嘉世缓缓点头:“可是,我自问没有这个能力,轻重缓急该如何拿捏,我倒有些吃不准。”
卿明道:“刑必当罪,赏必当功。赏罚之间,为大义先。大哥既然已经领会了陛下的意思,难道还没有思路么?”
嘉世背着手走了一阵:“可我奏请陛下封王之事,岂能我一人说了算?百官尚未有论,若我唐突了,岂不是埋下祸根。”
卿明垂着手,话说得非常明白,以至于显得有些无情:“大哥——百官不会再和一个死人较劲——更何况,孟元帅无后。”
是啊,孟远川行将枯木,已无回春之势头。且他身后萧条,无人继承衣钵,这意味着孟远川的影响力就到此为止,这个王爵不过就是个虚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