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公主乃楚帝嫡幼女,以她的身份,足可以玩乐青春,再同长姊们一样轻松寻觅个封侯夫婿出嫁,相夫教子,琴瑟和谐。
多数女人的一辈子,不正是如此平淡简单地度过,这是世俗给予女人幸福的唯一定义。
“心里憋着口气,从前没处使,现在嘛,有的是劲。”
裴载则敏锐地捕捉到她未言明的真意,
“公主憋着这口气,究竟想要证明什么?”
裴载是可以交心的人吗?外表行为明明都是令人钦佩的正人君子,但毕竟算起来他们也才相处不过几次,况且还是政敌一手扶植的臣子。
“证明像我这样的普通女子,也可以念书念得很好,倘若能开先河允许女子参与科举,我说不定会一举成名呢。”
一个与帝王十分亲近的子嗣想要在官场上谋求声名与实权,其用意不言而喻。
或许出于铁腕政客的敏锐直觉,长乐公主已察觉到这个侄女的不同,托他来讲学,也更多是为了盯紧这个潜在的强大政敌,免得她壮大时没有防备。
但她几次三番为他人之不平挺身而出,虽然鲁莽,却也证实了她的心善。比起最初的唯恐避之不及,现在他更想好好教导这个学生,看她究竟能翻出什么花样。
裴载罕见的认真,眼底晶亮,看似真诚可靠,
“公主有如此凌云壮志,臣可以将所知所学全教给您。不过科举考校的那些文章,老实说过于古板迂腐,其实臣也不太会。”
祝小枝被逗笑,决意借此机会,趁早将学习方向与他挑明,
“先生不会不要紧,我不为科举而读书,只为学经天纬地之道。”
裴载第一次从人臣的角度,打量自己这位学生。
她尚是一个懒惰的半大孩子,体弱乏力,胳膊纤细得似乎都能被厚重的书本砸断,流传在外的声名除了貌美,都是恶名。
女子生得俏丽明艳,若乖乖在家相夫教子是齐人之福。但一旦位高权重,便成了祸害,会被嫉恨、被污名化,不论做什么,在世人眼里尽是错处。
叱咤政坛十载,年过而立的长乐公主尚且棋差一招,最终只能将帝位拱手让出。
昭阳公主这样的小娘子,当真有忤逆世俗,君临天下的能力吗?
不论最后如何,既然已经答应现在倾其所有地教她,当然不能食言,将来的事,等时机来临自有结果。倘若真能成就贤明君主,于天下万民而言,也是美事一桩。
况且对于目前的大楚而言,只要肯听话,不效仿天后将朝堂搅得天翻地覆,血流成河,便是一个好皇帝。
裴载修长如玉的指节扣在桌案上,离抱臂趴着的祝小枝只有半寸,几乎有热流裹着浅淡的檀香味缕缕飘近她的面颊,
“那公主可要好好努力,要是歇够了,臣就继续讲。”
祝小枝重振精神,迅速弹起,重重地揉搓拍打两下面颊,撑开对彼此依依不舍的上下眼眶,只恨古代没有风油精这类提神宝物。
“先生请讲!”
裴载的授课本应到晚上,但日头尚未落山时,侍从递来一支竹笺,裴载只匆匆扫了几眼,就以有事为由仓促辞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