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文学

第七章 蝎子酒（第3页）

起初我以为这不过是残余的药酒带给我的幻觉，便使劲摇了摇头，仍按照自己的想法朝左推剪。然而正当我打算动手时，脑子里的声音又提醒我：“向右剪，向右剪两厘米最合适。”这下我不得不用双手转动轮椅的两个大圆轮，来到水龙头前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变清醒些。

我的这些努力并没有奏效，当我继续持剪时，那个若真若假、如梦似幻的声音仍旧会在我的脑中响起，就像是有谁蹲在我的脑子里同我说话。为了验证一切究竟是不是我的幻觉，我干脆依照这个不大真切的声音的指示进行剪镂，它叫我朝左，我就朝左；它叫我朝右，我就朝右；它让我往上裁，我就往上裁；它让我往下铰，我就往下铰；它命我使用推剪法，我就使用推剪法；它令我采取游剪法，我就使用游剪法。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头脑里的声音指导着剪镂了好一会儿，手中的红纸叫我吃了一惊，它竟然成了一幅有模有样的“喜鹊登梅”，虽然它没有外奶奶剪出的作品那般精美绝伦，但也绝对算得上活灵活现了。

我将这幅刚刚出自自己手中的“喜鹊登梅”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我没有丝毫惊喜，反而一头雾水，我清楚如果不靠头脑中的那个神秘声音的指点，我恐怕还需要再练习好几年才能剪出这样的作品来。

我变得心事重重。我又拿出一张崭新的红纸来，打算按照图样再剪一幅“老鼠娶妻”，让我深感骇然的是，这一次我仍旧如有神助，头脑里的声音继续详细指导我，让我完成了这件难度超越我的实际水平的作品。

困惑和烦乱渐渐变成了恐惧与不安，我用双手抱起自己的脑袋，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更不明白究竟是谁在我的脑子里说话。

就在此时，曹皮皮又来探望我，见我手里捏着两幅剪纸，他将它们拿到面前仔细端详。曹皮皮日日与我相处，他知晓我的剪纸技艺尚浅，问我道：“这都是你外奶奶留下来的吧？”

我答道：“它们都是我刚刚剪出来的。”

“你剪出来的？”曹皮皮难以置信地望着我，紧接着又望向剪纸，他脱口而出，“你的技艺提高得也太快了吧？前几天我看你剪出来的东西还有点四不像呢。”

于是，我将脑子里有个莫名其妙的声音指导我剪纸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曹皮皮舌挢不下，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我使劲点点头：“我不会对你说谎的，我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像是我外奶奶发出的，又像是别的人发出的，我实在是分辨不出来。”

听我这么说，曹皮皮的脸上也露出惊恐的神情：“你外奶奶的声音，难道说是你外奶奶在指导你？难道说……难道说世界上真有灵魂？”

自然课老师告诉我们说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灵魂和鬼魂，它们都是迷信的人臆想出来的东西，我也从不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传说，但我脑子里的声音的确太过蹊跷。曹皮皮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也知晓灵魂之说都是无稽之谈，他问我：“这会儿你脑子里的那个声音还在对你说话吗？”

我摇了摇头，说来奇怪，它只在我剪纸之时才会响起。为了验证这一点，我又将外奶奶留下的厚厚的剪纸图样翻到了新的一页，尝试着去剪“鱼跃龙门”。我再一次得到了若隐若现的声音的指点，动作流畅地剪出了一幅图案复杂、纹饰众多的作品。曹皮皮亲眼见到我的这番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双眼瞪得像铜铃，不得不相信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接下来曹皮皮抱着脑袋冥思苦想，希望能找出一个科学的解释来。看到摆放在木桌上的蝎子酒后，曹皮皮又问：“今天你的腿脚有知觉了吗？”

我摇摇头：“还是和之前一样。”

曹皮皮有些失望，嘴里嘟囔道：“看来老神医的蝎子酒并没有那么神乎其神啊！你的经络并没有被打通啊！”

我也隐隐有些失望。

突然间曹皮皮又想到了什么，他紧紧盯着我握着剪刀的手说：“也许……也许老神医的蝎子酒暂时没打通你腿脚上的经络，但是打通了你手臂上的经络和大脑里的经络。”

我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曹皮皮兴冲冲地继续说：“你在龙王庙里昏睡的时候，老神医为我们讲解了些经络方面的知识，他说经络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是从头到脚遍布全身，它们是全身气血运行的通道，也是沟通上下内外、传递各种信息的系统，一旦经络不畅通了，就会出现行动困难、言语不清等各种各样的问题。

他还说经络是一个整体，他的蝎子酒既然能够打通你腿部的经络，也能够打通你其他地方的经络。也许蝎子酒暂时还未打通你下肢的经络，但是先把你头部和手臂上的经络打得更通了，这样你的大脑就运转得更快，你的双手就变得更灵巧。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把纸剪得这么好，并不是有谁在你的脑袋里指点你，而是因为你的大脑运转得更快更有效率了。那些奇怪的声音也不是谁发出来的，而是你自己萌生出的想法，你之所以会产生它是指导你的声音的错觉，主要是因为你还不能适应自己已经变敏捷变聪明的大脑，我敢断言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你就不会再听见什么声音了。”

曹皮皮分析得头头是道，一时之间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但除此之外似乎真的没有更好更科学的解释了。

将我剪出的那三幅剪纸又打量了一番后，曹皮皮面露难色，挠着脑袋对我说：“你能剪出如此精巧的剪纸，这足以证明蝎子酒的确能打通大脑的经络，让人变聪明。我知道你还要靠这瓶珍贵的蝎子酒来打通下肢的经络，但看在我们是最好的朋友的分上，你能不能分给我一小杯蝎子酒？你知道的，我的学习成绩一直不太好，考试总是不及格，有了这一小杯蝎子酒，我的大脑中的经络就会被打开一部分，我就会变得更聪明些，再考试时我也就能考及格了。”

我哭笑不得，对他说道：“蝎子酒如果真有这样的功效的话，你就是把一整瓶都喝完了我也没意见，咱们‘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曹皮皮果然毛手毛脚地给自己倒了一小杯蝎子酒，他似乎比我要勇敢得多，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把一杯酒倒入口中，但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他马上就像电视剧中第一次偷喝酒的孙悟空一样，被辣得跳了起来。他哭丧着脸对我说：“我总算知道你在龙王庙里时有多么痛苦了，你整整喝下去了一大杯啊！我敢说蝎子酒是世界上最难喝的东西。”

我听从曹皮皮所言，不再对自己突然间能剪出像样的剪纸作品而感到惊奇，也不再对大脑中时常响起的指导我的声音感到恐惧，我耐心等待着自己能够适应被打通了经络的大脑，也耐心等待着下肢的经络被神奇的蝎子酒慢慢打开。

我没有想到，曹皮皮也没有想到，就在焦躁不安的等待中，村里又发生了一件令人洞心骇耳的事情，而它仍旧同泉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