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根心想,金老寨这么实在的老实人是不会说假话的,也许还有希望,就随口说道:“那就再等几天吧。”
“只有这样啦!”金老寨有点儿泄气,“迟几天俺再来吧……”
“您就忙您的瓜地吧,别再来回跑了,俺爹要是回来俺会立即去告诉您的。”
金老寨一脸沮丧,哆嗦着双手解下布袋扎口的细麻绳,“俺给你老爹挑的几个大西瓜,就放到你这儿了。”
“您要是不嫌累,还是您背回去吧!俺爹要是回来想吃瓜,就直接到您的瓜地选好的吃。”
“看你这孩儿说的?!”金老寨有点儿生气,“俺背过来咋好意思再扛回去?”
“俺爹要是最近不回来,这些瓜咋办?”芦根显得有点儿作难。
金老寨随口说道:“你和你娘慢慢吃呀!”
“俺娘不……不让吃您的瓜。”芦根说着低下头来。
“咋着?”金老寨突然显得慌张急躁起来,“俺这瓜里有毒药?”
“没毒药……”芦根转过脸去,用手擦着含泪的眼睛,“不忍心吃您的瓜。”
金老寨显得更加慌张急躁起来带着哭腔说道:“有啥不忍心?你与你娘一定是小看俺!要是您娘们儿也看不起俺老寨,葫芦庄里就再也没人儿看得起俺啦……俺活着还有啥意思?!”老寨随即蹲在地上捂着老脸哽咽起来。
芦根立即肯定地说道:“俺和俺娘没有看不起您!真的没有小看您的意思!是看到您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种点儿瓜换钱还债……俺真的不忍心吃哇。”
金老寨听了刻满风霜痕迹的憨厚老脸展活起来,裂开了厚厚的嘴唇儿含泪笑了起来:“俺生来就是这辛苦命儿,不辛苦俺倒觉得浑身不舒服,像得了大病一样……你吃瓜千万别想着俺还债的事儿,那样瓜吃到肚里会难受……只当俺把债都还清了,这样吃起瓜来就忍心啦!”
芦根赶快装出笑脸附和道:“好好好!俺就像您说的这样吃瓜……忍心吃您的瓜。”
最后金老寨轻轻把几个大西瓜放到芦根的窝棚里,还是掂着空布袋走了。
他边走边不断拍着脑门儿“唉唉唉”地叹气,并嘟嘟囔囔自言自语不断重复说着:“这老鳖精到底是咋弄哩……这老鳖精到底是咋弄哩……”
天色逐渐黑暗起来,金老寨低着脑袋心不在焉地走着,不想在半路上一头撞在一个背着一捆沉重牛草的村民身上,牛草滚落在路旁。背牛草的这个村民生气地瞪眼仔细一看,看到是村里老实巴结的金老寨,感到跟老实人生气没意思,也就没啥生气的了,就笑着说道:“老寨呀……你走路低着脑袋是在想啥呀?”
“没想啥。”金老寨吭吭哧哧把牛草从地上抱起放在自己肩上,“俺替你背着。”
“俺怕累着你……”这个村民拍了拍金老寨肩上的牛草,“还是让俺自己背吧。”
“咳咳……”金老寨闷声闷气地笑了笑,“俺背惯东西了不怕累。”
“不怕累……那你就背着吧!”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话,这个村民想调侃金老寨几句,就说道:“老寨呀……你心里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一准是想你那离家出走的媳妇儿吧?!”
“没想她……俺一百年都不会再想她!”金老寨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她嫌俺穷嫌俺傻……俺咋着也轮不着想她,她不值得俺想!”
“你老寨这老实人儿嘴里咋不说实话?!”这个村民呵呵笑了笑,“想就想呗!想你媳妇儿又没人笑话你!啥时间托人把媳妇儿叫回来不就得啦!你还挺有志气的!”
“她已嫁人了,没法儿托人儿去叫她呀!就是托人儿去叫她,她也不一定愿意回来。”金老寨说着噘嘴瞪眼道,“跑出去的兔子咋会回头再跑回来?!”
“那你就不想你那两个孩子?”
“想也没用呀!”金老寨的眼里泛起了泪光,“等俺不穷了孩子会自己回来找俺的。”
金老寨沉默了片刻说道:“俺没时间想那些头疼事情,俺在想俺那老鳖精哩。”
这个村民听了并不感到惊奇,村民们都知道金老寨平时爱鼓捣那些精怪名堂,人们也就习以为常了,见怪不怪了,没人儿会把他鼓捣出的精怪当回事儿,只有他自己当做神秘的事情,自己来吓唬自己。
这个村民不急不慢地走着继续调侃道:“媳妇儿会与你睡觉生孩子做饭洗衣,孩子会给你叫老爹,老鳖精再有能耐也不会弄那些事儿哇!想老鳖精会有啥用处?”
金老寨“咳咳咳咳”干笑了几声,一时沉默无语。
这个村民故意吓唬金老寨道:“你在北地种瓜跑到南地干啥?还不赶快跑回到你的瓜地,天都已经黑了,贼就把你的瓜偷完啦!即便是没贼偷,要是一群野狗跑到你的瓜地也就把瓜糟蹋完了。”
金老寨听了急忙把草捆撂给这个村民,拔腿向瓜地奔跑起来,边跑边嘟囔着:“咋就把瓜地给忘啦!咋就把瓜地给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