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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推着哈利让他躺回床上,关了台灯,俯身亲吻他的额头。
“先睡吧,别在困的时候做这么大的决定。”
哈利攥住他的睡衣。嘴里含糊着想要说话,眼睛却又闭起来了。
“我认真想过的……”
“我知道,所以明天再说更好,不是吗?”德拉科把被子裹紧,“晚安,亲爱的。”
哈利张张嘴像要回复,却只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音,靠在身边睡着了。
德拉科抚着哈利的黑发,黑暗中静听他的呼吸。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们早在大学的时候就讨论过成家后的事。确切来说,德拉科并不是不喜欢孩子。小的时候他从未想过有延续家庭之外的选项,长大一点却又觉得小孩吵闹,连低年级的学弟学妹都像怪物一样,更别提更小的婴儿。十六岁时,那场童话世界的梦境让他被迫接触到了不少孩子——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好像被那些小怪物环绕也没那么糟糕。然而后来更长的时间里,他对这事的回避更多来源一种……不确定。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知道他和哈利从骨子里还是不一样的人。哈利拥有的力量、对人的爱总是有盈余的,否则也无法在青少年时期自己时常徘徊和低落时一直坚守原地。对于哈利来说,爱一个人和爱十个人的差别似乎很小,又或说他从不介意这么做。可德拉科介意,同时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那个能力。十年中他变了许多,他仍然清楚,自己多年前有着同样的自私。
中学十三年级,卢修斯得知两人恋情那天,家里爆发了第二次足有大半年的冷战。德拉科花了很长时间看清自己的父亲,花了更长的时间原谅和说服他。然而在心底……他从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成为更好的父亲。
怀里的爱人已经睡熟了。德拉科慢慢抽走手臂,靠在床头,伸手摸到柜子上的手机。
打开相册,他点开收藏夹里唯一一张照片。照片里,哈利和他正冲镜头微笑着——这是一张自拍,背景是罗马的特雷维喷泉。他们都穿着白色的T恤衫,年纪正当二十。
看看这张照片,又看看身旁睡着了的、早已脱去稚气的爱人,德拉科又一次想起他们订婚那天。
那时候,这张照片还是自己的屏保。
那是2022年的六月,德拉科在巴黎左岸参加新古典的一场巡回演奏。演出上台的人很多,他不过是其中一个,且是最年轻的一个。为了确保给总指挥留下一个可信任的印象,欧洲各地的十二场演出他一场都没缺席,也就意味着他足有一整个月没有回到伦敦那间久租的小公寓了。
演出开始前,他同惯例一样点亮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屏保。他记得拍这张照片时的心情,无论看多少次、多久以后都会记得。
那是他最为奇妙的一个体验。
德拉科知道自己长得还算不错,至少足够吸引许多女孩男孩,穿上燕尾服很能镇场,也曾让哈利在加百利魔镜的过滤后一见钟情。大学有段时间,他曾经常为此暗自得意,偶尔和同学出去自拍时,总习惯盯着手里屏幕里的自己——毕竟其他人比起自己都差远了,而且他并不介意在定格影像中露出让他最满意的样子。
然而那个傍晚,在罗马,在三岔路口那座喷泉面前,在当哈利搂着他冲镜头微笑,他却本能般地看向了镜头里的哈利。没有背后的行人和风景,没有他自己。只有哈利。
那种感觉太为空阔,像是所有思绪都腾空到了宇宙之外。所有的晚霞、水声和风声都汇聚到了身旁这个人的身上。那是最澄澈的一种幸福,因为世间再无其他杂质——只有哈利。
德拉科盯着那张被余晖照亮的笑脸,一时间有些失神。直到哈利“嘿”地喊着撞了一下他的手臂,他才惊醒过来,接着便露出了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够露出的、最发自内心的,快乐的笑。
它被永恒封存在那天的落日里,随着每一次的昼夜轮转,再未停息。
带着这样的心安,马尔福先生直起腰来上了台。就如看见爱人时总会忘掉一切,弹琴时任由旋律把自己带走,观众们的喝彩便会一次比一次热烈。那天的表演一如既往顺利,他撤回酒店想打个电话,接着就听到了一阵规规矩矩的敲门声。
他以为是客房服务来送水。打开门,却见一个戴眼镜的黑发青年站在外头,手里提着一个纸盒,朝他微笑。
“生日快乐,亲爱的。”哈利挑起眉毛说。
德拉科呆住了。直到哈利进门把纸盒放在桌上,说了一堆前台的人有多啰嗦之类的话,德拉科仍然没能完全反应过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望着来人把纸盒拆开,露出里面一个六寸大的生日蛋糕。
“Well,我一直想来巴黎不是吗?”哈利理所当然道,“而且我想看你表演,再加上今天是你生日,我订了张车票就过来了,我想——”
他话没说完,就被德拉科用力吻住、抱着后背撞在桌子上,差点把蛋糕碰倒——
“小心点!我好不容易提来的——唔!”
德拉科不停吻着他,吻着吻着又笑了起来,听上去还有那么点儿想哭。
“先生,你该注意点形象,刚才那些观众——”
下一秒,哈利便被扑到了床上去——
“等等!我带了蛋糕——”
“等下再说。”
德拉科喘着气,不顾一切把他抱紧。后者扑腾两下,终是笑了起来,亲手摘下自己的眼镜。
——回忆里的画面逐渐消散,德拉科握着手机,注视那张照片不知多久,心里的紧张逐渐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