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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持续了三天两夜,大周军队将东夷军队逼退出徐州城后,又却敌数百里,生擒敌军四万余人,夺回了被东夷人占去的兖州和青州,直将东夷军队逼出海外,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户部山大捷。
残阳如血,在振奋人心的呐喊声中,喻勉领军凯旋而归,大周赤色的战旗划破紫黑色的天幕在风中猎猎作响,昭示着纵然是夕阳落幕,但大周仍旧屹立。
为首的男人冷峻强悍,他应是浴血奋战了一场,浑身血迹斑斑,按道理说,血液该是热的,沐浴过血液的战士应是亢奋狂热的,但喻勉身上仍旧带着浓重的阴霾,冷静理智,杀伐果决,正如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左明非注视着策马而来的喻勉,喻勉冷沉的眸子在看到左明非时泛起微许波澜,他并未勒令马儿停下,而是放任马儿疾驰,直到经过左明非身旁,喻勉才勾起一抹得逞的微笑,这让方才还像个杀神的人有了些人气,他抓紧缰绳侧身,冲左明非伸出右手。
左明非还未反应过来就下意识地给出自己的左手,他被喻勉拽上马背,之后喻勉紧紧搂住左明非的腰,驱使马儿调头,再次朝军营外面驰去。
看到这一幕,仍处在亢奋状态下的士兵们发出起哄般的笑声。
左明非嗅到了喻勉身上浓厚的硝烟味和血腥气,他不由得侧首,担忧道:“你的伤…”
“嘘。”喻勉略带沙哑的低沉嗓音细密地攥紧耳朵里,左明非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喻勉道:“憬琛,看前方。”
左明非正身看向前方,他微微屏住呼吸,残阳的余晖洒在这片大地上,被打扫过的战场仍旧绵延着血迹,这场景本应悲壮,却因为胜利的加持而显出摄人心魄的瑰丽。
“当年师父的意愿是先平定北部,再来稳住东部,可惜北部未定,白家便遭了难。”喻勉语带缅怀地说,他逐渐放缓速度,继续道:“这一战下来,东夷人必不敢再犯我国境,东部安稳数年不在话下,正如同当年师父希望的那样,我也算是完成了师父一半的遗愿。”
左明非抬手盖在喻勉的手背上,指尖触碰到的铠甲冰冷,手心碰到的手背也是没有温度,他对喻勉道:“我会陪你一起,完成白伯父的遗愿。”
喻勉含笑摇了下头,他悠悠道:“今日,我不是来管你要承诺的。”
“嗯?”左明非温润的眸色中泛起几分困惑,他这温和无害的模样看得喻勉心中柔软一片,喻勉轻声道:“当初我说过,要带你领略边关景致,眼下虽不是我所熟悉的边关,但此情此景到底是上京不曾有的景致,我也算兑现了一半的承诺。”
残红落幕,月色朦胧。
左明非的眼眶氤氲出一层薄红,他听到喻勉继续道:“憬琛,答应过你的,我都会给你…”
喻勉的声音越来越低:“只是你别再像复仇那样,自己一个人了…别再自己一个人难过,一个人撑着…”说完,喻勉头一低,下巴磕在了左明非肩头,
左明非察觉到不对劲,他急忙稳住喻勉的身影,侧脸慌张道:“行之!行之?!”
喻勉闭着眼睛没有回应,但环着左明非腰的双手还牢牢地拽着缰绳。
“行之!”左明非慌张到不行,眼泪夺眶而出,他颤抖着手去探喻勉的鼻息,好在喻勉的鼻息还在,左明非接过喻勉手中的缰绳,“驾!”他眼神凌厉地调转马头,朝营地奔驰回去。
作为一军主将,喻勉冲锋在前,腰腹和肩背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外伤,且经过三天两夜的奔波,他整个人早已疲惫不堪,安全回到营地已是强弩之末,偏他非要带着左明非出去招摇一圈,身体可不就撑不住了。
除了按时用药之外,喻勉最重要的就是静养。
裴既明和吴懿带着几位主将在其他营帐商讨善后事宜,喻季灵忙着照顾城民,军医替喻勉包扎完毕,嘱咐几句也离开了,现下帐内只剩下喻勉和左明非。
左明非坐在喻勉床头的地上,他握住喻勉的一只手,难过地注视着喻勉。
喻勉脸色灰败,双唇毫无血色,这样死气沉沉的喻勉,左明非没有见过。
其实喻勉如今的伤势远不及十一年前,但十一年前,左明非自己也满身疮痍,自然没有机会见到同样惨淡的喻勉。
可如今只看着喻勉躺在床上他就受不了,更别提让他试想喻勉当年的惨状。
左明非双目通红,他伸手轻轻触碰喻勉的脸庞,喃喃自语:“你总说我算无遗策,可我未曾算到你会遭此劫难…是你说错了。”
长睫窸窣,泪水滚落眼眶,左明非重复:“就是你说错了!”他忍不住攥紧喻勉肩膀处的衣料,将脸埋进喻勉的颈窝,声音变了音调,哽咽:“对不起…对不起…”
后颈被人猝不及防地轻柔捏住,左明非不由得一僵。
“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也属正常,与你何干?你道什么歉?”沙哑的声音响起,喻勉好笑又好气地望着左明非。
左明非抬头牢牢地盯住喻勉。
喻勉看他黯然神伤且独自垂泪的模样,忍不住心头一软,他抬手擦去左明非脸上的泪痕:“我无大碍。”
“若你没有带着王弥坚,说不定在密道里就不会受伤。”左明非的目光略过喻勉的肩头,目光中带着自责:“也说不定在战场上就不会…”
“左三,我说了,我受伤与你无关。”喻勉打断左明非,继续道:“而且,即便我不带着王弥坚,你也会带着他,与其受伤的是你,那还不如是我。”
左明非不赞同地望着喻勉,他正要辩驳,喻勉却抬手强硬地按住了他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