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峥不能与她并肩,不能给她留下半点污名。
他飞不出权利的斗争,他飞出去曲都高高的围墙,他回不到平西,做不了俯视苍穹的猛禽。
既如此,就不要给自己留下任何一点期望和念想,他日才能坦然赴死。
容晚见纪云峥心事重重,捧着茶,低头不语,他从未见过纪云峥露出这样的神色,似对人间有眷念,却又逼迫自己割舍。
看的容晚十分心疼。
总督府廊下脚步声匆匆忙忙,广惠帝身边的吴大伴焦急喊道:“督公!太子殿下又不受控制了,如今正在东宫发火,陛下传您快些入宫去。”
“怎么这般焦急?”容晚问。
吴大伴说:“来不及解释了,边走边说!”
此刻东宫已经乱套了,顾锦琛被绑在床上,嘴巴里面塞着东西,他瞠目决裂,拼命挣扎。
内侍宫女跪了一地,皇后柔弱的脸上挂着泪珠儿,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广惠帝也和历朝历代的皇帝不太一样,看到自家孩子病成这样,心疼的双手合十,嘴巴里面念念叨叨:“求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庇佑,保佑吾儿健康……”
“陛下,督公来了。”
“快宣。”广惠帝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喊道。
纪云峥推开门时,满屋狼藉,广惠帝神色焦急:“季卿,你来了!”
“奴婢参见陛下。”纪云峥刚要跪下。
广惠帝拽住了纪云峥的手臂:“不必多礼,你快去看看太子。”
“是。”纪云峥抱拳躬身,曲着脊梁,迈着小步,走向了床榻。
顾锦琛双眸充血,眼珠子往外凸,脖子上青筋暴起,眼泪顺着脸颊滚。
他看着纪云峥,目光里面透着祈求,杀了他吧,杀了他,别叫他受这样的苦了……
可在纪云峥靠近时,顾锦琛又觉得身体上的疼痛得到了安抚,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
纪云峥修长的手指,取下了顾锦琛嘴巴里面的布,他半跪在床前,压着声音说道:“睡吧,殿下,睡一觉就好了,容晚最近又收集了不少好玩的物件,等你醒了,叫他陪着您玩儿好不好?”
顾锦琛艰难扭头看向了容晚。
容晚噗通一声跪在了脚踏上,声音颤颤巍巍:“殿下,奴婢收集了一个会动的蝴蝶灯笼,可有意思了,还有一把西洋镜,还有万花筒……”
顾锦琛听着容晚碎碎念,发泄过后,身体疲倦,困意慢慢笼来,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了起来。
纪云峥亲手给顾锦琛解开了身上的绳子,替他盖好了被子。
顾锦琛像是陷入了梦境,他断断续续,喃喃自语:“阿,阿姐……”
广惠帝和皇后立在床边松了口气,皇后泪眼涟涟:“辛苦季卿你跑一趟了,只有你安抚得了琛儿。”
纪云峥垂着头:“都是奴婢该做的。”
广惠帝挥了挥手,屏退了战战兢兢地的内侍,只留下了纪云峥和容晚。
他褪去了皇帝的威严,叹息了一声,坐在床边上说道:“原先多聪明的孩子,给战乱吓坏了,还平白得了一身怪病。”
谁也没敢开口接广惠帝的话,偌大的东宫,只有一地的狼藉,和皇后的哽咽声。
许久,广惠帝才问:“季卿,朕让你寻找长公主,可有消息了?”
纪云峥垂着头,摇头说道:“奴婢无能。”
广惠帝盯着顾锦琛脖子上的玉佩说道:“不怪你,这都十几年了,乱世中,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罢了,你慢慢找吧。”
“是。”
说着,广惠帝又想起了,那捐出全部嫁妆和家产的奇女子,他问道:“定安侯回家了?这女子你觉得可有什么特殊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