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她挑起车帘,望向宫道远方。
轿辇正巧行至岔路口,雨丝随风吹入辇中,冷冰冰拍在景涟颊边。
岔路向东,是东宫;向西则是含章宫。
宫室的飞檐斗拱在雨幕里渐渐近了,倒映在景涟漆黑的眼底,匾额上含章宫三个大字变得清晰,分外熟悉。
十五岁出阁之前,景涟一直住在这里。
阔别六年,含章宫的一草一木依然未变,自从景涟离宫后,这里便被封存,没有迎来新的主人。但宫中的侍从已经更替大半,这些不熟悉的宫人,景涟是不会放在身边近身侍奉的。
竹蕊很自觉地行使六品女官的职责,用景涟带来的侍从填补替换含章宫宫人,指挥内侍搬运安置行李。
景涟走进殿内。
殿内陈设华美,井然有序,风格与从前十分相似,看得出用心揣摩过景涟喜好,香炉中焚着清心凝神的香料,连茶水都是温热的,恰到好处。
景涟转头看见怀贤,温声道:“含章宫一切都很好,并没有缺漏不足,有劳太子妃费心。”
既然没有问题,怀贤低头告退,兰蕊取了个荷包追出去,片刻后空着手回来:“公主要不要先休息?”
连日赶路是件很辛苦的事,景涟今日又大哭过一场,极为伤神疲惫,索性点头,沐浴上榻,缩在竹蕊带人新换的被褥中,却睡不着了。
此次回京,景涟仔细盘算过,为自己拟定了几项目标。
目标一,交好太子妃。
这是梦境中秦王亲口钦定的,坐镇东宫威压诸王,眷爱她的大靠山。只要能和太子妃交好,再想办法改变太子妃中毒身死的结局,未来就能改变。
她决定押注太子妃。
目标二,设法削弱秦王和齐王。
齐王兄妹和她不睦已久,若是齐王得势,景涟的下场比起梦境好不到哪里去;秦王和她现在倒没什么冤仇,甚至能称得上和谐,但景涟承认自己报复心很重,心眼又小,秦王在梦境里擒她做人质,景涟就绝不可能向他屈膝讨好。
身为一个深宫公主,母妃早亡,母家败落,所依傍的唯有天子宠爱,景涟手中的筹码很少。
想助某位皇子成事,这些筹码不太够用。
但坏事永远比成事容易,如果只是想给秦王和齐王使绊子,未尝没有可能。
景涟裹紧薄被,心想:她离京三年,果然错过了很多消息。
从前她只知道太子妃掌管东宫内外,今日太子妃向她抛出橄榄枝,景涟才惊觉,太子妃能越过贤妃丽妃操持乞巧宴,意味着宫权——至少是一部分宫权也落入了太子妃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