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文学

合家欢小说2（第1页）

张小姐说，我们这里对每一个来的姓朱的都喊猪八戒的猪，姓张的呢，就喊脏里八兮的张，还有里外勾结的李，等等。你啷个会这样子自作多情喃？

硕平一下下说不出话来。他搂着张小姐，说该喝酒了，啷个喝？

张小姐说，先共饮三杯见面酒，再猜子儿。

硕平也算在酒场上久经沙场的人了，还没见张小姐这样爽气的女子，说好好好，就这样子整！两人先是喝了三杯，然后就开始猜子儿。先是张小姐出子，硕平一连猜了九拳，遭了个九不响。张小姐把酒倒在一个大茶杯里，嘻嘻笑着递给硕平，说猪八戒的猪是酒精猪，请慢用。这时间瘦筋筋主任就走过来，瘦筋筋主任说，周请你过去哩，她想唱歌。硕平说好嘛，站起来要走，张小姐就把他拦下了。张小姐说，不得行不得行，得把酒喝了才准走！硕平一下下拍起手来，说你该罚该罚，你说的啥子？张小姐大惑不解的说，我没说过啥子呢。硕平说，你不该说先生不行的，说了就该罚酒！张小姐说，找不到龙门阵来摆，我说小姐不行是可以的。硕平回想一下刚才周小姐说的话，好象果然是自己的错，就耍赖的说，小姐不行，那当然先生行，那不行的小姐该不该罚酒呢？张小姐就大声的叫起屈来，癩子癩子癩子，这酒随便啷个我都不得喝！瘦筋筋主任说，不懂规矩，先生喊喝的酒都敢不喝？再不喝，我叫你们领班来了！张小姐赌气的把把茶杯递给硕平，快喝，哪个乌龟王八不喝！硕平刚要发火，见张小姐一把将剩下的多半瓶酒提起来，凑在嘴边，咕噜噜喝起来。就不好再说啥子，也端起满满一茶杯酒，闭上眼，象喝水一样把一大杯酒往肚子里倒。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逶迤着自嘴巴到喉咙然后流到胃里，胃里就着了火一样熊熊染烧起来，而那火又迅速的飘舞着，顷刻之间，他周身的血管便翩翩舞动着火的精灵！他的脑壳里边被那烈火烧灼得如汹涌的岩浆，欲爆欲裂中，两边太阳穴一挣一挣的，耳朵也嗡嗡的炸响着闷雷。他一把抓着瘦筋筋主任，冲动的说，我问你个事呢，你说你说。瘦筋筋主任被他的神态吓着了，说到底啥子事，我不晓得你问的啥子事？硕平摇了摇脑袋，竭力叫自己定下神来。我是问我们付处到哪里去了？主任嘿嘿笑了。主任扯兮兮的说，兄弟，不是哥子说你的话，你这问话就欠水准！我们当下属的，最当紧的就是对头儿的事不该晓得的坚决不要晓得，不该问的坚决不要去问，你得切记切记！硕平说，你啷个这样说？就有想发作的意思，又想，主任也是为自己好，才会说出这些推心置腹的话，就说谢谢大哥，我不过是想给付处摆一下工作上的事。这盘能同他一起出来，也是天缘巧合。又说，那今晚上能不能安排我同付处住一起？主任说，兄弟你真是用心良苦，刚才你们的邝司长也要我安排他同付处住。但是你也晓得，不说付处这种县团级，就是你同其它的地区弟兄，今晚上也都安排的是单间，这是个级别档次问题，老哥我未必是娃娃兵连立正稍息也不会？主任又拍拍硕平肩头，说兄弟，只要有心，你同付处就有的是摆谈机会唦。硕平也拍拍他说，对对对，哥子说得对。踉跄着，走到小周对面的沙发旁坐了下来。

小周凑着微弱的灯光，在看一本点歌单，见硕平来，哟了一声，说硕平，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硕平摇摇欲爆欲裂的脑袋，说我我我啷个坏坏坏了？小周说，你重色轻友！又恨恨的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二辈子我也变个男人，好好享受享受！硕平嘿嘿嘿笑了，他说你你你这是心理不不不平衡！小周说，那个狗鸡巴主任，倒是一个花花肠子，在这里说了一歇疯话。硕平说，他他他——这时，胃里便翻江倒海一样，他终于忍耐不住，一股热流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五

硕平还在睡梦之中，却被一顿猛烈的打门声惊醒了，他睁开眼睛一看，已是大天白亮了。打开门一看，原来门外站着的是在睡梦中同自己亲切交谈的付正组长。只见他铁青着脸，说太阳都晒屁股哪，还做美梦么！转过身，气冲冲的走了。

硕平楞怔了一哈儿，心里说，太要命了，原本想洗水卖白挣表现倒把自己身上糊了一堂墨，就感觉心里很灰暗，连大哭一场的感觉都有了。虽然头重脚轻的，走起路来象踩在棉花上，还是手忙脚乱的把衣服裤子笼起，跑到电梯口，见显示板上指着上行，也来不及再等，噔噔噔往楼下跑去。

检查组的人些都在大厅内的一排长沙发上坐着闲聊，一见他，小李小林就怪糟糟的笑了。小周冲他伸了伸舌头，做了一个鬼脸。B县来接检查组的人也来了，是县政府办的男刘主任和女刘主任。女刘主任很活跃，常在地区开会，同硕平很熟。她身材很好，腰肢柔柔的，走起路来风摆杨柳一样很好看。她远远的就吟吟笑着对硕平说，休息好了？把手中的一大包热烘烘的点心递给硕平，说对不起了硕平哥子，餐厅关门了，我临时到外面去买了点东西，你先把肚子填一下。人些就出来上车。B县来的是一辆崭新的雅阁车，黑漆亮晶晶的照得出人影，付正组长同郑副组长坐的那一辆车，女刘主任陪着他们。照例的，硕平抢先坐在了后排，却被男刘主任估住拉到前边，被男刘主任坐了最后一排。硕平只好挨着小周坐着，小周向他开玩笑，说是不是昨天潇洒过头了，你看你脸青面黑的。硕平说你啷个犯忌呢？硕平说的“忌”，就是不能说潇洒，一说，就会使人联想夜总会等等娱乐场所，政府是有纪律不能到这些地方去的。小周吐了吐舌头，冲他笑了笑。

这时，A县的领导些就来送行，依次同车上每一个人握手，叫下次来耍。瘦筋筋主任提了两袋水果上车，放下水果后，很诚恳的对车上人些说，这盘招待不周，下回一定补起。司机老邝说，下盘我私人来你接不接待呢？主任说，说扯了，我们都是锅里头煮娃儿是熟人唦，啷个会不接待，不管私事公事我当男公关全包了！他的话，引得车上飞出一阵快活的笑声。A县的那些领导站在宾馆门口，等车开出了了好远，还看见他们在那里把手一摆一摆的。

B县安排给检查组作汇报的地点在县郊一个叫作神仙山的著名的风景区，一座雅致的红砖碧瓦的别墅群里。开了一个短平快的会议，总共莫过一个小时。会完之后，县里安排付正组长同郑副组长一起在宾馆的保龄球馆打保龄球，其余的人就逛逛风景区。

天高云淡。县里的男刘主任同女刘主任一前一后的，带着检查组的人，沿着一条青麻条石铺就的羊肠子样弯曲的小路往山上爬。路两旁，是一棵棵高大轩扬的松树柏树，淡黄的阳光透过林间的间隙一块块投下来，不时的打在人的眼睛上，晃眼得很。空气很清新，里面有一种腐植质的甜腥腥的味道。

硕平走在队伍的最后边，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女刘主任说，硕平老师，爬不动了？硕平摇摇头。女刘主任说，硕平老师最顾家了，一哈儿没见嫂夫人就恁想么？硕平仍是一阵苦笑。硕平脑壳里还在为早上付正组长那一顿训斥焦虑着，心上心下的，不安逸得很。很明显的，付正组长到他们处室已是铁板钉钉子的了，自己却把这次挣表现绝好的机会给丧失掉了，完全是偷鸡不着倒赊一把米！脑壳里面正怪糟糟的想着，这时，前面传来一阵欢呼声，原来是一群农民栳着滑杆走下山来，被男刘主任拦下了。男刘主任同领头那人谈好价钱，把手一挥，于是，检查组一人一架，坐了上去，男刘主任同女刘主任坐了最后的两架。七八架滑杆排了一排长队，逶迤着向山上进发。坐在滑杆上观山景，别是一番味道。滑杆悠悠荡荡的咿咿呀呀欢快的叫着，微风之手女儿般轻轻抚摸着面颊，使人感觉十分惬意。小周坐在滑杆上咯咯咯的笑，清脆的笑声银铃样在山谷回响。工商小林则装扮一个南腔北调的伟人的声音，说洞子（同志）们，革命尚未成功，冲呀！群山就应答般响起一阵呀呀呀呀呀的声音。神仙山上景不多，就一座仙女塑像，还有一个仙女洞。仙女塑像同别处的没什么两样。洞呢，很大很大，在洞的半壁有一个平台，叫看仙台。洞的中央，有一个很大的温泉池，冒着袅袅热气。检查组人看景时，女刘主任给他们做着解释，男刘主任则把那些抬滑杆的留下，叫他们继续抬下山，同他们讨价还价的。女刘主任对此大不以为然，悄悄对硕平说，老刘这人俗不可耐的，抬滑杆的有发票，都是公家拣的，他从来是连角角钱都要同人讲好一歇歇。

午餐是在一个叫做农家乐园的外表象一间茅草房，内里却装潢得很雅致的餐馆里举行。B县的书记县长很厚道，一迭连声的对不起对不起，说是B县也没有啥子好东西招待地区来的领导，只好在这山旮旮叫我们地区来的贵客受受苦了。当一行人围着两张八仙桌坐下来，菜便陆续上桌了。菜确实土哩巴叽的充满了山野味儿，以素菜占多。如啥子牛头菰神仙掌猪碧莲猴头荪和一些叫不出来名字的野菜；荤菜呢，就是山里的特产，穿山甲刺猪松鸡岩蛙等等，红红绿绿的摆了一大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还在入席之前，硕平就对女刘主任说，我吃饭喜欢挨着漂亮的女士，因此，今天我一定得坐在你的身边才吃得下饭喝得了酒，就好比是秀色可餐一样。女刘主任脸上就满是喜色，说我们小地方人脸皮薄硕平老师就不要开涮我们了嘛！因此，这一次，硕平被安排在领导这一桌，坐在女刘主任旁边。

开整开整！B县刘书记用筷子夹了一只松鸡腿给付正组长，又夹了另一只给郑副组长。服务小姐端了一只玻璃酒缸来倒酒，玻璃酒缸里的酒黄黄的，底下泡了一大堆黑黑白白的东西。刘书记说，小姐，这是啥子酒，给客人介绍一下唦。小姐说，神仙山蛮汉壮阳酒。刘书记笑眯眯的说，你给客人说说，它到底有些啥子功用呢？小姐脸面上就飞满红霞，说喝了这酒，先生们就精力旺盛，阳气大增唦。

刘书记把手一摆，说去去去，连个酒名都解释不好！刘书记呷了一口酒，慢悠悠的说，这酒的方子呢，在我们B县民间流传了几百年。还有一个传说，讲是多年以前，这点山下的一个叫蛮汉的上山打柴，走到神仙洞，就坐在那半壁上的看仙台歇息，没想到过一哈儿就看见了那仙女驾着祥云来洗澡。蛮汉就有些意马心猿的，一不小心就自看仙台上栽下来。哎呀，栽得那个惨啰。没想到又栽得当道，一块岩石恰恰把他的老二给戳穿了。那仙女本就有思凡想法，舀那洗澡水，又采来山上许许多多草草棍棍来熬呀熬呀，熬了七七四十九天，就熬出了又苦又涩又酽的药母子，把药母子兑在酒中给蛮汉一喝，他的老二立马上好八好的，却雄纠纠的象木桩桩样钉在下面。于是，仙女就同那蛮汉快活，这才是蛮汉栽脱球老二——好事一桩！为啥呢，不这样，他就是口水把脚背打肿，也不能追到仙女唦。于是，也才有了这神仙山蛮汉壮阳酒。刘书记嘿嘿嘿笑着说，那么我提议，为了仙女同蛮汉，为了在座的地区领导的健康长寿，我们把这洗澡水喝下去！付正组长笑嘻嘻的指着刘书记，说别个都说酒是马尿是一包药或是迷魂汤，你却说是仙女的洗澡水，也可得最佳创意奖了，好好好，我们都来沾一沾仙气！欢笑声中，一席人些就纷纷举起酒杯，干了第一杯酒，接下来，很快又把门前三杯搞定。

硕平一下站起来，说我们付组长他们不胜酒力，刘书记想来也是如此。因此呢，改革年代就要采用改革办法，礼数上的酒，过了！余下的，就自由的排列组合。付正组长同郑副组长连声说要得要得。刘书记连说要不得要不得，该我们尽地主之谊的。硕平说，说的是改革嘛。端过玻璃酒缸，哗哗哗倒了两碗，说一边一个人，碰碗！

就跳出来那女刘主任，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园睁的道，硕平老师，知识上我得服你，但酒上呢，却容不得你这样张狂的。端起酒碗，同硕平碰了碰，一口气喝下去，亮一亮碗底，滴酒不洒。

硕平晓得碰上行家了。硕平喝酒前，已吃了三颗小周给的醉不倒，认为自己有实力，就一连同那女刘主任一连碰了三碗。哪想这蛮汉壮阳酒野道，酒喝下一哈儿，他就脸红筋胀，显得头重脚轻的。这时候，付正组长瞄他一眼，轻声说，硕平莫光顾了喝酒，还是吃点菜嘛。就是这很普通的一句话，使硕平感动得眼泪巴唦的。这时间，付正组长同刘书记他们已经商定，下午不走，去漂大梨河。漂漂漂好唦，硕平含混的说。

是嫖还是漂，你龟儿子都没咬清楚。付正组长盯着硕平，阴阴的道。

硕平一听，本身就晕冬冬的脑壳嗡的一声，大了好几公分。

六

初夏的太阳照耀着舒缓的大梨河，硕平他们上了岸边的橡皮筏。

不会出事唦？郑副组长问那船工。

船工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半老头儿，显得经验丰富的样子，说哪能呢？边说边就笑。

郑副组长同付正组长是被女刘主任强拉来的。刘书记在酒席快散时交给男刘主任和女刘主任各一个任务。男刘主任去给检查组准备礼物并联系下一县；女刘主任下午陪检查组漂大梨河。刘书记对女刘主任说，你的任务是三陪同三包，要一步不离的保护付正组长同郑副组长，象保护自己的老公一样哈！

女刘主任脸上飞满红霞，象士兵一样的立正道，是！

刘书记满意的笑了。刘书记说，你要有一点点闪失，就别姓我这刘，得姓流水的流了。

一桌人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不是假节日，来放漂的人并不多，此刻，空荡荡的江面就只有硕平他们几个人。青郁的群山。幽蓝的河水。橡皮筏在白亮的水面上一栽一栽的，象有一个顽皮的小崽儿在下面刨呀刨的。大约是酒精在起作用，付正组长脸上红红的，右手栳起来摆呀摆的吟哦着，说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又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就很显英雄气概。

硕平中午酒喝得多，此刻，他的胸口咚呀咚呀的跳，看太阳呢是一团白光光的物件，而看河水呢，则象了一团蓝嘟嘟的绸缎。他望着付正组长，心里说付处呀付处，我要啷个做才能满到你老人家的意？他很落寞，想找一个地方伤伤心心的哭一场才安逸。

放漂了，失去羈绊的橡皮舟在悠缓的河水里象一个没头苍蝇，一栽一栽的向前游荡着。船工栳一根蒿杆，站在舟前东戳一下西戳一下的，引导着航向。嗬嗬嗬——他高声的吼了起来，两岸便也回响着嗡呀嗡的雄浑粗犷的声气。

一舟里的人都是中午把酒整得到了位的，哦嗬连天的闹起来。女刘主任的嗓音最尖，那声气的精灵象一只小鸟，箭一般射向天空，还在往高处飞呀飞的。税务小李工商小林精神文明办小周司机老邝经委老江和两个组长都吼了起来，一哈儿是小小竹排向东流，一哈儿是一条大河波浪宽，唱了一首一首又一首，那快活的歌声伴随着橡皮舟，把一条河面雍塞得满满荡荡的。硕平呢，灰暗的心里也慢慢就填进了丝丝缕缕的暖色，活泛了起来。

河水是骤然之间暴涨起来的。不知啥时，从上游奔涌来了汹汹的黄褐色的浊流，它啸叫着，激荡起来一团团涛天的大浪子，象一只只巨大的魔掌，把岸边的树呀、石头呀、庄稼呀刨到了浊浪之中。天色也陡的变黑了，巨大的黑云团象天狗儿一样把太阳一哈儿就吞噬掉了，愁云惨雾中，舟中的人些就乱了方寸，惊惊惶惶的怪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