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收了刚刚的嬉笑,正经了几分,“差不多了,有劳先生挂怀。”
老大夫不轻不重的‘嗯’了声,随即又道:“虽然养的差不多了,但是伤筋动骨的事也别掉以轻心。”
“好,我会注意的。”徐阶微笑道:“先生是来山里采药来了?”
他看了一眼老大夫的背篓,里面却只躺着寥寥几根药材。
“嗯,秋季草木凋零,山里面的草药也不多了,采了这大半日却只得了这么几根。”
“先生是一大早就上山来的。”
老先生点头。
这个时候远处两个玩闹的孩子却突然传来了哭声,三人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春丫不小心摔了一跤,正疼的坐在地上哭。
“我去看看。”
语毕,卢月连忙过去了,就只留下了徐阶和老大夫。
徐阶看了眼老大夫的鞋子,忽然正色道:“先生曾在军营里呆过?”
老大夫看着山野林间,却坦荡回道:“是。”
徐阶的心刹那千回百转,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即便是在军营里呆过又怎样,应当也不会认得他吧。
“老夫七年前曾在燕山大营当过军医。”
徐阶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身形几乎站里不稳,“那……先生何以……”
“何以沦落乡野?”老大夫轻轻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满是苍凉,“殿下离开梁国六年,不知当年局势。”
那边卢月蹲在地上温声哄着春丫,小孩子停止了哭泣,但是满身的泥土、满脸的泪痕,卢月就带着两个孩子去了不远处的小溪边,给她擦洗赶紧脸颊。
“恳请先生直言。”徐阶附身长揖。
“当年殿下失踪后不久,陛下忧心,接连病了数月,朝局就慢慢掌握在了二殿下手里。”
话至此处,他似乎又想到那些悲愤过往。
“方老将军被以年迈为由卸了兵权,副将吴谦益第一个提出不满,结果没过多久,就被二殿下以煽动士兵闹事,意图谋反给处决了,燕山大营的旧部被贬的贬,外放的外放,七零八落,真正大权全落在了二殿下手里。后来心灰意冷之下,我也离开了军营。”
想到沉痛往事,两人都沉默良久。
“那老先生又是如何认出我的。”徐阶淡淡开口:“我与先生好像素未谋面。”
“殿下不认得我,但是我认得殿下。”他深深叹了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的那口郁气驱散开来,“当年殿下曾和小方公子一起偷跑来过军营,老朽有幸得以远远看过殿下一眼。”
徐阶被他提起往事,脸上不禁染了些愧色,那个时候洛秋明在他眼里还是好兄长的存在,他每日只想着出门玩乐,跟着方既白把京城里逛了个遍。
后来觉得在京城里寻不到乐子了,便将目光放到了京城以外。
“不过说起来,多年未见,殿下与从前看起来简直判若两人,那日初见老朽险些以为老眼昏花了。”
“说来惭愧,年少轻狂,错把柴狗当温良。”
几经生死,若还是向从前一样,还如何能活得下去。
“殿下何以出现在了这里?”
“都是拜我那个好二哥所赐,”徐阶嘴角轻轻扯出抹淡笑:“说起来也是怪我大意了,同样的事情竟然还能发生两次。”
“殿下休要长他人志气,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是连老天都在庇佑殿下。”
“但愿是吧。”
总有一天这些加在他身上的,他都要一点点的还回去。
林间传来沙沙脚步,是卢月为春丫洗干净了手准备要回来了,两人只好匆忙结束了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