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连接阴阳两界的地方,丑时开市,卯时闭市,正值阴阳交界之时,人鬼共市之所。鬼市之中有许多阳间的能人异士因各种缘由汇聚于此,或是为藏身或是为续命。其中也不乏各门各派的方士,巫师。
当然,在鬼市出没的还有鬼怪,妖魔之流,所以诸多捉妖驱鬼的人物出现于此也是稀松平常的。在鬼市售卖的东西,三界之内的奇珍异宝自是不在话下;同时,阴宅,阳寿,防身术法,就连子孙的阴庇在这里都是可以买到的,而鬼市的钱币财物也是以阳寿、阴德来衡量的。为此,鬼市固然新奇,却也不是普通人能够随意进出的地方。因为在妖魔鬼怪的眼里,凡人就是一个移动的宝贝货品,身上揣满阳寿,还自带替死肉身,三魂七魄也能用来修炼,若是误入便是九死一生,即使侥幸逃脱回到阳间也会大病一场的。
我与云玘都是经历过九死一生之人,一个有金蚕蛊,一个有尸蝉,这就如同一道保命灵符。十月十五下元节,鬼门关大开,正是进入鬼市最佳的时机。我们子时出发,沿河而行。一路冷风肆虐,薄雾缭绕,行至河岸尽头竟是一片荒芜的乱葬岗。
放眼四周,寂静异常,空气里满是尸腐的气息;墓碑林立,坟冢密布,破旧不堪的招魂幡在夜风中飘飘摇摇沙沙作响,零星亮起的鬼火忽明忽暗或远或近;偶尔传来错落的铃铛声,时而清晰时而飘渺,让人一阵阵汗毛乍起。隐隐约约还有些头晕目眩之感,眼前的事物也见见变得模糊起来。
恍惚之间,我竟置身于一望无际的苍茫旷野之中,仿佛还看到了一个人影,一身锦衣向我走来。“珟瑶,我恨你!”我看不清他的容貌,话却听得真切,心口一阵阵得疼。
“你是谁?”
“珟瑶,我要你偿命!”“
“不要,不要!”我的心口在痛,头也在痛,浑身冷的发抖,快要喘不过气了。。。。。。。“珟瑶!珟瑶!”那个人离我越来越近,容貌也越来越清晰。
“玄胤。。。。。。我。。。。。。”我看清了那个人的脸,下意识地叫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却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玄胤,瑾王爷。。。。。。我还没来得及将二人联系起来,那人已经走到我面前捏起我的下巴,突然凑近我的脸颊咬住了我的唇。心口痛的更加厉害了,想要挣脱,却完全使不出力气,下一刻我便失去了意识。
“珟瑶,你醒醒啊。。。。。。”听到呼唤,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竟然靠在云玘的臂弯里,眼前的景象依旧是死寂荒芜的乱葬岗。
“你吓死我了!”说着云玘一把将我拥进怀里,深怕我会消失一样。
“我没事。”
听到我说话,云玘似乎才确定我已经清醒,微微舒了口气,然而却丝毫没有将我松开的意图。仔细回顾方才的经历,我才意识到自己是陷入了幻境。
可是为什么我会有那样的幻觉,那个人是谁,与我有和干系我却毫无头绪。
我推开云玘,看到他担忧还带着几分求证的神情,我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牵起一丝微笑:“我真的没事,走吧。”
云玘还是有些不放心坚持要扶着我走。我的心里早已乱作一团,索性便由他,脑子里“玄胤”的名字不断的回响,我越是努力地回忆与这个名字的任何关联,心口就越是痛的厉害。
“云玘,你刚才可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我勉力让自己放弃回忆,才想起身边的云玘。
我中了幻术,云玘怕是也难逃一劫。
“我看到了我落水时的情景。。。。。。还有,成亲的景象。”
“那你。。。。。”
“成亲之时,新娘是你。。。。。但是,拜堂之时我听到你唤我作玄胤。”
云玘说的平淡,欲言又止的样子,即使我没有看他,也听得出他话语中难以掩饰的落寞。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沉默。
穿过乱葬岗,隐隐听到水声,眼前却是浓雾氤氲,完全看不到河面。片刻之后,不远处响起声声有节奏的划水声。不多时,便有一只竹筏缓缓地靠近,那竹筏上还坐着一个人,斗笠掩面,蓑衣加身,完全看不清相貌,甚至看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我与云玘刚刚踏上竹筏,竹筏便划动起来,竹竿推水逆流而上。河面上,除了阵阵划水声再无他响。划水声的间隙处几乎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四目所及之处除了竹筏上我与云玘彼此,就是那划船之人。若不是他在划水,我甚至会以为他是个死人,至少是个不会动的人。当我征询的目光对上云玘的时候,云玘眉头微蹙摇了摇头,这也就是说云玘异瞳所成之像,为我们划船的并非活人。
我与云玘大气也不敢出,任凭那人那竹筏将我们带往目的地。区区半柱香的时间却如半日之久,漫长而难熬。好不容易到了岸,我与云玘逃也是的跳上地面,再回头时竟丝毫见不到竹筏和那人的身影,甚至连水声都听不到了,我与云玘相视一觑,不敢细想,不禁深吸一口冷气,径直向前方走去。
我们摸黑走过一条狭窄潮湿的岩洞,耳边隐约响起了熙熙攘攘的声音,眼睛能看到时,便看到了另一番令人吃惊的景象。
高大的牌坊笼罩在一片灰色的雾气之中,牌匾上写着漆黑的三个大字“半步多”。所谓,阳间的人入阴间半步也嫌多,阴间的鬼入阳间,半步也嫌少。这高耸的牌坊就是阴阳两界的分界之处。
过了牌坊,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一边却是朱漆黛瓦的高门大户,各自挂着各式各样的商号幌子,铺满碎石的街道一直延伸到很远;隐隐绰绰的灯火来来往往。若不是头顶看不到一丝光亮的穹苍,真的会有一种置身阳间夜市的错觉。
我与云玘小心翼翼地前行,耳边忽而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戏腔,那唱词我听的真切,分明就是“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心口又一阵莫名的刺痛,脸颊上竟有温热的液体滑落。
“云玘,你可知这唱词源自何处?”
“什么唱词?”
云玘这一问,有些茫然,显然是他并未听到有人唱戏。莫非只有我听到了?
“无事,可能是我听错了。”我不愿云玘多想,便找了借口敷衍过去。鬼市之中,门道规矩甚多,稍有不慎犯了忌讳,或是冲撞了什么便会招惹祸事,甚至危及性命,因此,戏文之事容不得我细思,或许真的只是我一时的幻觉,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问清鬼市的门路和规矩。可以去哪问,该问谁,我却一无所知。
就在我们毫无头绪止步不前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两个长相怪异的家伙,尖嘴猴腮,皮包骨头;一个面色铁青,嘴角呲出两个尖利的獠牙,头上还顶着半个头骨当做帽子;另一个则面容惨白,眉眼画的像个戏子,耳朵又细又长,嘴唇红的似是刚刚吸过鲜血一般。这两个家伙走到我们身边居然停下了,像两头猎犬一样在我们的身上嗅来嗅去,那个青面的还不时地用手里一尺多长的骨棒敲打一下我们。
我与云玘僵在原地,屏息凝神,一动不敢动。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个不知究竟是鬼还是妖的家伙似乎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亦或是没找到什么可挖掘的价值,四目相视达成了共识才悻悻地离开了。目送着他们走远,我们才真正松了口气,下意识加快了前行的脚步。可没走出丈余远,就看到迎面跑来一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士一手高举着铜钱剑,一手晃动着几张符纸,到我们面前时“啪啪”两下就将两张符纸贴在了我们身上,那符纸闪过一丝金光就在我们的身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