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风把门窗都看了一遍,窗棂好端端的,从无被撬动过的痕迹。他答道:“冬天收成少了,现在半个月才一送,不奇怪。”柳銎说:“你们俩又和好了?”
东风在桌边坐下来,说:“和好了。”一边说,他一边看见桌心有张纸笺,用一个收在碗柜里的瓷碟压着。
拿起来一看,纸笺上内容、字迹赫然与拂柳山庄里那张一模一样,只有落款写的是“何有终”。
又见到这种纸条,东风看着忍不住犯恶心。张鬼方倒很平静,拿来看了一眼,说:“果然如此。”
柳銎眼睛看不见,问道:“打什么机锋?”
东风又问:“柳前辈,这几天当真没人来过?认识的人也算。”
柳銎摇头说道:“当真没有人。我怕家里东西被偷了,也没出过门。到底怎么回事?”
东风不晓得怎么开口,张鬼方说:“师父,柳栾死了。”
柳銎怔道:“什么意思?”张鬼方又说了一遍:“柳栾死了。”
柳銎道:“你俩把他杀了?”张鬼方说:“不是,是别人杀的。”从华岳派如何三死一伤,到他们在拂柳山庄见闻,和盘讲了一遍。讲完了,柳銎还未反应过来,愕然道:“柳栾死了?”
张鬼方说:“是,他死了。”柳銎默不作声。沉吟好半晌,他说:“所以那个何有终,现在找上我们家了,是吧。”
张鬼方说:“是这样。”
大家心里都清楚,柳銎眼睛虽然瞎了,耳力却极为敏锐,比常人好得多。当初在山庄密道之中,柳栾刻意屏息,还是被柳銎听出来,捅了一刀。而这个何有终能神不知鬼不觉,打开他们家碗柜,将纸笺光明正大压在桌面上,轻功真可谓神秘莫测。柳栾死了,新来一个何有终,却比他还要更难缠十倍。
众人在肖家村分头问了一圈,只说一切如常,完全没见哪个怪人路过。就连陌生路人也没有。
回到家里,柳銎拿着瓜子捏来捏去,无心再嗑它来吃。最后长叹一声,把瓜子扔进火中,说:“他要的既是《三忘刀法》,其实和东风没关系吧。”
张鬼方看向东风,东风心里着恼,想:“你看我是什么意思?”也不说话。张鬼方转回去,开口道:“东风肯定要帮我们忙的。”
柳銎道:“这次事情恐怕棘手了,搞不好要丢性命的。我一个老头子呢,多活三十年,已经赚了。但是东风年纪还小。”
张鬼方说:“不要讲了,师父。当年我祖父去吐蕃,心里一定没计较这么多。”
柳銎闭上嘴,东风也满意了。张鬼方说:“这个何有终再厉害,我们也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柳栾打不过他,又不是说我们也一定打不过他。”
东风笑道:“张老爷好像不一样了。”张鬼方不响,柳銎说:“张老爷是什么人?”东风自知失言,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张鬼方又说:“我们人少,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容易像华岳派一样顾此失彼。”
东风说:“这个是对的。”张鬼方挠挠头道:“接下来我就不懂了。”
东风往下说:“按华岳派的说法,他统共要捎过来三封信。第一封信客气,第二封信、第三封信就是胁迫了。三封信都齐全,再过一个月,他才会真正出手。”
柳銎皱眉道:“万一他提前动手了呢?”
东风道:“他拿华岳派的武功,本可以拿了就算了,别人也奈何不了他。但梁掌门问他姓名,他就当真留个字条。我想他是守信的。”想了想又说:“但还是早做准备为好。我们只有三个人,和他动起手时或许方便。但送信的时候,他只要把纸笺贴在门上、窗上,贴完即刻走了。我们人少,反而不好找他的踪迹。”
张鬼方问:“那怎么办好?”东风说:“要是你愿意,尽可以把宫鸴他们两个叫来。反正我是不叫的。”
在家歇了一天,翌日一大早,张鬼方骑上暗云,重新进城找宫鸴和丁白鹇,邀他们一月后碰面。
而东风虽觉得“何有终”是个讲信用的人,但到底不好真正信任对手。因此他并不离家太远,而是找个村里的闲人,请他代给长安西市的乐小燕送信。
和那闲汉讲定报酬,东风旋即拿出纸笔来,磨一砚台墨水,让乐小燕想法做些机关。报信也好,陷阱也好,总之要轻巧莫测的,免得何有终一眼能够发现。写完一张笺,东风停笔不动了。那闲汉问:“就这一封?”
东风看见砚里剩的墨汁,心想:“要不要给师父师娘也捎一封信?免得我们的‘天罗地网’也被何有终盯上了。”接着又自嘲似的想:“我如今是什么人?寄信过去,他们反倒以为我在捣乱呢。不如这次布置密些,直接把何有终捉拿起来。”
想到此地,他写了落款,盖上印,把给乐小燕的一封信交给那闲人,余下墨汁一瓢水冲掉了。
第61章七夕番外河汉清且浅(上)
"差一点,就差一点了……哎呀!"
如同一片半化薄冰,月亮姗姗升过山头。碧天似水,明月似舟。水声从西到东,潺潺响个不绝。
此地是小河最缓的一段。三个农家少女搬来板凳、矮桌,围坐在河岸上,对着月亮穿针引线。今日正是七月初七,用的针线也不是寻常缝衣的家事。线是特地染的五彩蚕丝线,劈成幼幼的七根,每根柔若无物。针是磨得铮亮的绣花针,芥子大一点小孔,月亮底下看都看不清,更别提穿针了。
小榕从来没耐心,缝个沙包都歪歪扭扭的。此时第一个败下阵来,把东西一股脑丢了,说:“细针细线的,怎么可能穿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