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何尝不想这样,可……”崔大郎一只手捏得紧紧,心里抽着疼,他不敢想象他相亲相爱的家人被人杀害的场面,他务必要保得他们的安全。
见着崔大郎这般模样,胡三七来不及跟他报告卢秀珍如何聪明伶俐,赶紧飞奔着出去找兰如青,才拐过长廊走到月亮门那处,就见兰如青正施施然的朝这边走过来。胡三七喜出望外迎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兰如青的胳膊:“老兰,你来得正好,公子有事找你。”
兰如青微微皱眉:“胡三七,你且将手松开。”
胡三七这粗人,从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兰如青一直觉得上边将他们俩放到一处真是个错误的决定,两人在一起谋事十多年了,不少时候胡三七总是喜欢搅局,偏偏上头根本不觉得是他的错,总将失误都算到自己头上来。
多少次听到的话都是这样的:“胡三七有勇无谋,你也不知道多盯着他些?派你与他一同办事便是让你提点他。”
兰如青很郁闷,分明每次都是胡三七捅破了篓子,每次都要他去费力不讨好的修补,偏偏挨骂的人里照样有他。胡三七大大咧咧不计较,兰如青总觉得每回受到指责,总会心中难受好些天,可是胡三七过不了几日又心无芥蒂的找他来商议事情,每回都笑得那般憨厚质朴,没有一丝掺假,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不好板着脸与他说话。
胡三七虽然为人粗糙,可兰如青声音里的不快他还是能听出来的,将手撤回,他呵呵的笑了几句:“老兰你这是咋的了,我又不会将你胳膊拉断,这么生气作甚?”
兰如青气结,正眼都不想看胡三七一下,甩了甩衣袖,大步朝前边走了过去。
“公子。”兰如青双目直视崔大郎:“今日卢姑娘进府来卖东西了。”
“我已经听胡护卫说起过这事。”崔大郎一口闷气压在心里,想极力维持平静的模样,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一只手捏着桌子上那小兽的耳朵掐了又掐,最后还是“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兰先生,你不是说周济我养父养母家不可大肆给银子,以免引得旁人怀疑,今日为何又一出手就给了……”他本来想说“我媳妇”,可是转念想到兰如青并不承认卢秀珍的身份,只得改口道:“那位卢姑娘一百八十两银子?”
“公子,兰某这般做,是经过考虑的。”
这些日子,从上边传来的消息,对头已经在京畿附近找到了二十年前被人遗弃的那个孩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那人给灭了口,戒备状态暂时可以得到缓解:“虽然我们做了圈套让对头钻了进去,可还是得小心应对。”
兰如青知道,被灭口的那人只是替罪羊,也不知道上边究竟用的是什么法子让那伙人上当,但不管怎么样说,自己这边可以稍微松口气了。
再说,卢秀珍是个聪明姑娘,不可能不知道财不露白这句话,她既然开口要了一百八十两银子,自然心里头已经有了打算,绝不会蠢得一次掏出一百八十两银子到外头来炫耀的。即便她有一次拿银子办大事的打算,比方说修房子啥的,她应该早就想好了托词。
崔大郎听到兰如青的理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中有一阵难受。
替他去死的那个人,何其无辜!
只是为了要保护他,却让别人送命,崔大郎只觉的自己全身都不舒服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背上,好半日都不能直起身子,一颗心沉甸甸的,再也轻松不起来,身边的一切,看似华美精致,可此刻在他眼里,却是晦涩无光。
“公子,你怎么了?”见着崔大郎的脸色骤变,兰如青关切的将身子靠拢了些:“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崔大郎额头汗涔涔的一片,吃力的摆了摆手:“你不用管我,只是身子微恙。”
“灵鹊,快去将刘先生请过来!”兰如青关切的俯下身来,伸手摸了摸崔大郎的额头:“怎么这般冷?公子昨晚是否着凉了?”
崔大郎摇了摇头:“并未受寒,只是忽然心痛得厉害。”
兰如青直起身子来凝视着他,过了好半晌才道:“公子,成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兰某虽也为那人惆怅,可那便是他的命。就如公子福大命大,二十年前虽有人加害,可得神明庇佑依旧活了下来,公子以后切莫要想太多,这是命中早已注定,有些人是该有此劫难,怨不得旁人。”
“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崔大郎艰难的吐出了两句话来,早两日兰如青才教过他这个故事,今日竟然正好应对上了,这莫非天意?
兰如青沉默着,眼神渐渐的黯淡下来,他不再说话,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放在桌子上:“公子,这是给你定制的面具,若是你真想去外院走走,那须得带着这张面具。府中的下人都知道你是我发迹前扔在老家的孩子,因着祖父母看护不力被烧伤了脸,一直不愿出门,也不愿旁人见着你这张受伤的脸,故此……”
崔大郎的手伸了出去,触摸到了那冰凉的东西。
这是一张金银相间的面具,也不知道是出自哪位能工巧匠之手,锻造得很薄,薄得似乎自己是拿着一张纸,他将面具贴到了脸孔上边,灵鹊抱来一面镜子:“公子,你看,挺合你的脸型。”
镜子里出现了一张银色的脸孔,两只眼眶却闪着金色的光芒,银光与金光交错,让他看上去蓦然有了一种神秘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
“这面具真是适合,以后公子的义妹与那位卢姑娘即便是面对面的站着,也不会认出公子来了。”兰如青的脸色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果然是大手打造。”
“我……”崔大郎拿着面具的手蓦然停住:“我能见到六丫?”
“公子,你也知道其间厉害关系,能不见便不见,若是公子不放心,可以戴上面具去外院的厨房那边走走,远远看见就行了。”
崔大郎的手将那张面具捏得紧紧,心情忽然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