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了年,战事依旧,宫里也渐渐传出和文公主将要和亲宜国的消息,只是和文公主不愿,曾大闹过兴德殿,而慈裕太后也不愿她远嫁竟和庄敬太后为此事口角起来,故而这些时日的皇帝很恼火,非常恼火,惹得众人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大早,众妃嫔皆梳妆得宜的去朝凤宫给皇后请安,有的几人结伴行之,有的独自前往。
陈妃一身华服正和身边穿着桃红袄子的邱昭媛说笑着,两人笑语盈盈。巧遇周婕妤,周婕妤神色阴郁,病了有几日了,两人也知她心病,不说别的,只请她同往。
三人一道走着,气氛不免尴尬,原本陈妃和邱昭媛同往,宫里人都知道她们关系甚好,而周婕妤也和曾经的赵贵嫔相处甚好,但两方交集并不多,不过点头之交。因此三人也不知该说什么。
迎面来了个江贵姬,笑语晏晏正和她的侍婢说着什么,看见她们止了笑声,行礼问安,而周婕妤看着刚才的江贵姬忽然想起从前的赵贵嫔,一时红着眼,纵然赵氏死了很久,她还是无法忘记从前的事,从前她们一起相携走过深宫寂寥的岁月,而行动上也没反应过来,避了江贵姬的礼,却未想到给江贵姬行礼。
待陈妃免了她的礼,江贵姬起身时还未见周婕妤的礼数,顿时也不知道该训斥还是罢了,看着周婕妤训斥的话又不忍说不出,可这样没有礼数也会叫旁人看了笑话,也不好自己提醒,只拿眼去瞧陈妃。陈妃明白,也乐得帮下,“哟,这周妹妹是怎的了,莫非贵姬今个打扮得美,周妹妹看呆了?”
邱昭媛扑哧一声笑出来,笑颜如花映着朱墙下垂落的梅花枝,“可不是嘛,今个贵姬打扮的尤为美丽,和那清丽脱俗的莲花不承让啊。”
周婕妤这才反应过来,感激的看了一眼陈妃和邱昭媛,旋即行了礼。这事情也就这般过去了。
行到半路,陈妃眼尖看见前头的马贵人,腊月的时候她生了一位小皇子,皇上格外高兴已晋了她为贵人,如今也是二月份,她也出了月子,小皇子的满月酒是在新年内办的,因着新年格外隆重,她身为小皇子生母,一时风头无两。“呀,那不是马贵人吗,这身材恢复的真不错,细腰如柳啊。”语气里藏着几分羡慕与醋意。
周婕妤定睛一看还真是马贵人,因着马贵人身份不够,小皇子被送到赵昭仪的宫里,她也随之去了芳馨宫居住,周婕妤已很久没见马贵人了,确实如陈妃所言身材很好,仿佛比之前更好了。对于马贵人这个人,周婕妤不知道该恨还是该对她好,原本是一个宫里的,赵氏临死前还嘱托她要好好照看当时怀孕的马贵人,而马贵人也对赵氏一死很难过,又常常相劝她不要难过。可是如果不是那个马贵人,皇上又怎会临幸赵氏,没有他的去而返之,赵氏根本不会因为死心而就死,也许她会靠资历熬成妃位甚至是四妃,就算是死也该是以妃嫔的身份入葬妃园寝,而不是如现在那般尸首往乱葬岗一扔,连找都找不到。宫外的赵家传来话说至今都未找到赵氏的尸首。这些……到底是谁之过?因此她对马贵人的心情很复杂,既希望她好好活着,不要被赵氏的事连累,又恨不得她去死。旋即化作一声叹息。
“这马贵人倒是好福气,在这个时候生了个小皇子,满月酒都办的隆重,最要紧的是能让孩子养在赵昭仪的名下,赵昭仪一辈子都不会生育,她会对小皇子很好的吧。”
江贵姬至今膝下无所出,算起来皇上已有两月未曾招幸她了,对子嗣一事她已经渐渐死心了,只盼着能膝下养个孩子,又突然想起曾经自己含泪请求皇上赐她一个孩子而得数日恩宠的事,可惜自己的肚子还是不争气,仍旧没有身孕。如今看着前头的马贵人,也不免羡慕几分,轻轻一叹,“是啊,贵人确实好福气。”
“呵,福气好坏,怎能只看这一时的?”未见人而先闻声。
四人看去,是聘婷而来的苏容华苏婉韵,至她们跟前,各自一番行礼,如今的她在宫里时日渐长,经了许多事,性子也被这四四方方的天给磨得平和,不再像从前那样嚣张狂妄、眼高于顶。只是在众人眼里她还是从前嚣张的苏宝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而已。
江贵姬扶一扶鬓发边的金步摇,酸不溜丢的说:“哟,是苏容华啊,本宫当是谁呢。”突然瞄到她手里的扇子,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看向她的手,讽刺道:“啧啧啧,这不过二月份,容华竟持了扇子啊,”趁着苏婉韵不注意,一把夺过扇子,细细一看,是把熏香团扇,洁白的扇面绣着几朵芙蓉花,又题了诗,看似是把不错的团扇,可惜不是这个时候该用的东西,感觉有些别捏,旋即交还给苏婉韵,又说了句,“这可是把团扇呢,苏容华莫非怨怼皇上不宠爱你了?”
此话有些诛心,其他人都知道江贵姬的讽刺是为何意,只那苏婉韵竟没有听出来,怔楞在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能沉默。
周婕妤好心提醒她,“容华,汉朝班婕妤曾写过著名的《团扇诗》。”
苏婉韵顿时明白,江贵姬在讽刺她失宠了,和失宠的班婕妤一样。心中一怒,正欲开口,被陈妃抢了话,“瞧婕妤妹妹说的,本宫可听说容华是个才女,怎会不知道班婕妤的《团扇诗》,你呀,当真多此一举。”梅花花瓣随风飘落,她伸手去接,含着一抹明艳的笑,念词:“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娘娘也是个才女,嫔妾可只记得那几句呢。”周婕妤忙笑道,“只是嫔妾似乎记得班婕妤失宠而服侍那王太后,王太后的宫殿是长信宫吧?”
众人心里皆偷笑。
邱昭媛道:“婕妤妹妹好记性,只是,此长信宫非彼长信宫,婕妤妹妹莫要弄错了,兴朝的长信宫里可没有贤妃兼才女的班婕妤,有的只是自诩将来能位列四妃娘娘的苏容华。”
“是是是,这岂能弄错,多谢昭媛姐姐提醒。”
……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竟弄得苏婉韵无法开口,又寻不到她们的错处,一时尴尬又气愤的落在她们四人后头。
等她们到朝凤宫,已经迟到了,秦之羽也已下了朝在朝凤宫,见她们五人来迟,有点气愤,摔了茶盏,“怎么都来迟了,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啊,还都是高位妃嫔,哼。”
五人低着头,不敢抱怨,只称恕罪。
苏婉瑛坐在一旁,轻声劝着他,“皇上,平日里她们都挺准时的,尤其是陈妃,她一向来的很早,还禀报臣妾宫务,这次许是有什么事才来迟的,您饶了她们罢。”
秦之羽本也不想再说什么,他现在可没时间管这些妃嫔的私事,顺着苏婉瑛的相劝下了台阶。大手一挥命她们起来,但还是警告了她们,下次不可如此,尤其是特地提醒陈妃,因为在他眼里陈妃还是很守规矩的,所以他也乐得给她几分面子,提醒陈妃过了这段日子她就是陈贤妃了,不可出错。
众人皆愣住,而陈妃一听格外高兴,连连谢恩。
她的晋升是苏婉瑛亲口向皇上提及的,因为之前皇上为了她的女儿不拴婚宜国韩王世子而和慈裕太后对着干,母子两关系僵硬,她便投桃报李,还给慈裕太后喜欢的陈妃,向皇上私下谏言,让陈妃提早成为四妃娘娘之一的贤妃。皇上也顺着阶梯将此好事告知慈裕太后,慈裕太后很高兴,一心以为是皇帝为了缓和母子关系才这样做的,这才和皇帝的关系慢慢缓和,一高兴也就同意了和文公主和亲宜国的事。
苏婉瑛见众人愣住,忙缓和气氛,“那可是陈妃妹妹的好事,等陈妃好事那天本宫亲自为妹妹戴上贤妃冠。”
陈妃愈发高兴,她犹记得那年明安皇贵妃册为淑妃时皇后也为她亲自戴上淑妃冠,目送她去太庙行淑妃册封礼,那时的她格外羡慕,如今得到这样的承诺,自然欢喜。
众人才反应过来,由赵昭仪领着恭贺陈妃,很显然今天是陈妃最高兴的日子,她一直在笑着,笑得开怀。
一片恭贺声后,各自落座。
秦之羽说了来意,“朕今儿来,是为了和亲一事,你们有什么好主意啊?”
“皇上不是已经选了和文公主和亲吗?”苏婉韵奇怪的问,话毕才知道他的意思,“可以让皇后娘娘去劝和文公主啊,皇后娘娘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和文公主怎敢不听皇后娘娘的话呢。”
“皇后,你怎么说?”
我能说不去劝吗?苏婉瑛怨念的看了一眼秦之羽,仿佛在说就知道给我找事。旋即还是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