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羽终究不忍心苏婉瑛独自去面对,他知道他的母后最难缠,皇后劝不住她,便在用膳之后和苏婉瑛一同去。两人并没有坐轿,只肩并肩的走着,从前亲密的挽手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疏离。
路上静默无声,就这样一路走到两位太后暂居的宁寿宫东西配殿,原本宁寿宫是各个没有子女的太妃居住的殿宇,现如今太后都在此,自然以两位太后为尊。这不免让一些人私下议论纷纷。
斜风细雨拍打在裙摆上,苏婉瑛该庆幸的是今日穿了一条到脚腕的长裙,看着这雨,愈发满意如妗的安排。看着雨珠从伞边滚落下来,一滴两滴三滴,滴滴皆在宫道上,仿佛自己和身边那个人的关系就是这样,从高空一点点往下移,从甜蜜变成了如今的疏离,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变得冰冷,可至少现在还不是。
思索间已到了宁寿宫,整个宁寿宫很大,除了正殿及东西配殿,还是数个大小不一的院落,皆是住太妃的。先帝的妃嫔并不多,除却育有子女的太妃们,只有五位太妃居住在此。宁寿宫的东西配殿住着两位太后,以东为尊,故而太后许氏住在东配殿,太后李氏住在西配殿。
两人先去了东配殿给许太后请安,匆匆聊了几句便要去西配殿。苏婉瑛理了理思绪,这才跟上秦之羽的脚步,在殿前候着。有宫人进去禀报,没多久,宫人出来,请帝后进去。
秦之羽在前头走着,苏婉瑛在后头跟着,差了一步。在殿中央站定,一番行礼,李太后叫起赐坐,脸上满是笑意,“皇帝皇后,你们怎么一起来请安了?皇帝啊,你才登基不久,国事要紧,有什么话让底下的人传一下便是了,亲自来,难免耽搁国事。”
“母后言重了,国事再忙也该来给您请安啊,我朝以孝治天下,怎能在此事上怠慢。”秦之羽怎会不明白这话里头的意思,却装作不知道。
李太后一心以为自己的儿子会向着自己,这次帝后前来,指不定就是请自己入住慈宁宫的,奈何秦之羽绝口不提此事,可此事已闹了几日,终是有些忍不住,绕过皇帝,看向皇后,“皇后,你身为一国之母,明白以孝治天下之理,那哀家想问问你,如何是孝啊?”
苏婉瑛知道这个太后从自己嫁入王府就不喜欢自己,总是为难自己,来这里时已做好了被为难的心思,可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战战兢兢的起身回话,“回母后,臣妾认为孔子有句话说的正好,‘父母之所爱亦爱之,父母之所敬亦敬之’。”
李太后随即转问秦之羽,“皇帝,你说皇后说的可对?”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却挥退一众宫人,才徐徐道来,“没错,那哀家想要的,你们身为儿子媳妇的,不更是要努力奉上吗?”一下子想起从前所受的委屈,不甘萦绕于心,悲从中来,“哀家不过是想入住慈宁宫,名正言顺一回罢了,你们竟也不能满足哀家?那你们可有孝,我朝还谈什么以孝治天下?”
秦之羽不敢认这样的大罪,苏婉瑛也不能,两人忙跪下,称不敢,称有罪。李太后不曾理会,继续说:“若非当年之事,何来如今的两宫太后,也没那么多的烦心事了。”
跪在地上的两人当然明白那事,只是事已至此,再说前尘往事也无多大的用处,不过徒增伤感。苏婉瑛本是心善之人,可对此事也不好说什么,只默默无语。
秦之羽看了一眼苏婉瑛,奈何苏婉瑛只低着头想事,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如此秦之羽也没法子只好自己尽力说服,“母后,儿臣明白前尘往事,儿臣也不敢对您不孝,只是儿臣请您入住慈宁宫,便会让天下人指责,而且现在儿臣刚登基朝局不稳,实在需要许氏一族的支持,还请母后体谅儿臣。”他实在没办法,只能打亲情牌,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提出为难之处,母后一定会答应下来。
苏婉瑛听后抬眼瞧了一眼,旋即低头,不敢再看,屏住呼吸,生怕破了这份死寂。良久,李太后叹息道:“谁都要哀家体谅,那哀家该找谁体谅?”摆摆手,“罢了,你们去请她入住慈宁宫罢,哀家明日收拾去住寿康宫。”
“多谢母后。”
这件事便在三言两语之间解决了,但仍是李太后的一块心病。当天下午帝后便请许太后入住慈宁宫,许太后推诿数次,终于答应入住慈宁宫,一切收拾得宜,入了慈宁宫居住。次日,帝后又请了李太后入住寿康宫。
两宫太后居住宫殿风波总算平息,随后,皇帝下旨随前朝先例,加封二位太后徽号,嫡母许太后为庄敬太后,生母李太后为慈裕太后。李太后对徽号慈裕二字颇为满意,认为慈裕二字比庄敬二字好上许多,这才消了些心底的不平。这也算是皇帝对生母的另一种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