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的衾褥是崭新的,但大抵是许久未曾翻晒的缘故,盖在身上总透有几分凉意。
偌大的殿阁无人值守,亦显得空荡寂寥。
廊外春庭雨落,江萤耳畔满是雨打竹叶的潇潇声。
这场春雨连绵至后半夜。
当江萤睡意昏昏时,雨势却又陡然转急。
天穹间春雷炸响,将她自睡梦中惊醒。
近乎是整夜未能好眠。
好容易方熬到天明。
春雨未歇。
江萤便抱着木匣,顺着殿内的木制游廊,来寻佛堂内的太子。
朱红的殿门推开,雨日里的熹微晨光照上蒲团。
容隐安静地立在灵前。
腕间锁链垂地,似有烦躁拖曳过的痕迹。
但他腕间的纱布尚且完好,腕间的伤口总算不再撕裂渗血。
江萤迈过门槛,抱着木匣走向他:“殿下,臣妾将钥匙带来了。”
她正想将钥匙交给他,视线却又落到那道曳地的锁链上。
她昨日亲手拿过,锁链比想象中更沉。
而容隐的腕间还有旧伤。
江萤羽睫微低,略微斟酌稍顷,还是语声轻轻地道:“还是臣妾来吧。”
她说着,便拢裙半蹲下身去,执起他的手腕,去找镣铐间的锁眼。
容隐垂落眼帘,视线落在她的面上。
雨日里天光昏暗,落在少女洁白的侧脸上光影朦胧。
他们来得匆忙,并未带来衣物与妆奁。
她此刻还穿着昨日里入宫时的红裙,乌浓的长发梳成简单而乖巧的百合髻。
那张玉瓷似的小脸未曾上妆,却仍旧是肤白唇红,低垂下的羽睫鸦青,衬得那双明眸清艳如水。
皎皎如春。
她生得很是明艳,像在枝头灼灼盛开的花。
但却在春色最好的时候,被人摘下,放进宫中精致的玉瓶里,自此小心翼翼,朝不保夕,反倒是消减了原有的光华。
黄铜打制的钥匙在她指间轻盈转动。
沉重的铁链双双落地。
容隐俯身,拾起地上的铁链,与她手中的钥匙一同收回匣中。
“般般。”他唤她的小字。
江萤同时抬起眼帘。
她的眼眸乌黑,不带胆怯与害怕的时候,清澈得像是能够见底。
容隐垂落视线。
他执起她的手腕,带着她直起身来:“回东宫。”
他转身走向佛堂外。
江萤跟在他的身后,带着点讶然匆匆问他:“可是皇后娘娘那……”
两人双双迈过门槛。
容隐亲手将佛堂朱红的殿门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