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乔像一个被时光淘汰的机器人。
她脑子里输入着先前的指令,令她去迫切的搜寻一些温度。而周琨钰的这一声扰乱了她的程序,她先是俯在周琨钰的颈间,动作滞了一瞬,惯性似的,唇瓣嚅了下,鼻尖贴过来轻轻一蹭。
然后才缓缓接纳了新指令似的。
她不是一下子退开的,而是慢慢地退、慢慢地退。这令她打在周琨钰颈间的鼻息像退潮,一层层的越来越薄。
这个过程被无限拉长,反而更让人注意到潮汐的存在,好似卷在人的脚踝,最敏感的脚趾尽数泡在那潮湿温热里。周琨钰还没有换鞋,但觉得脚踝痒得厉害,于是把脚跟悄悄从鞋里拎起来,轻转了下自己细瘦的脚腕。
开灯的人是辛乔。
周琨钰意识到辛乔有着卓绝的观察力,不知这是不是排爆手的职业习惯,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比如这公寓辛乔分明只来过一次,但她甚至注意到了玄关的开关在哪里,这会儿在黑暗里伸手,摸索过去,很快揿亮了玄关的灯。
周琨钰发现她很倔。
这体现在忽而强烈的光线一闪,大部分人都会眯一眯眼,那是正常的生理反应,缩小瞳孔以减少光线刺激眼底。
而辛乔不,她就那么睁着眼,望着眼前的周琨钰。
大约忽而亮起的光线改写了视网膜,这一瞬她看到的周琨钰是有色彩的。
繁复的黑色蕾丝是妖娆攀叠的藤。
白皙的肌是月光下莹莹的雪地。
还有她皮肤太薄了,一碰就红,甚至辛乔吐息打过的地方也绽开块块不均匀的绯色,似近乎颓艳的彼岸花。
而那双眼,还有他妈的那双眼。
仍然清润得一尘不染,那里鹿鹤成群,鸢飞草长,涂写满一整个春天的碧色。
周琨钰清丽得好似纯白,可纯白是一种最复杂的颜色。
要在这种极特殊的时刻,辛乔带着喘、额头沁着细细的汗,一瞬借着光线的助力,才能窥得她生命拼盘的底色。
那令她又媚惑,又纯净。又极致,又克制。
辛乔视线往下坠,定在她堪堪落回平底鞋里、鹤颈般的脚腕。
这什么意思?
周琨钰是想,还是……不想?
“辛队”这一声称呼,周琨钰第一次自己挑开衬衫纽扣前也唤过,那时她心里慌乱,却也不忘纠正,她不是什么队长。
周琨钰接下来调侃了她的正直,于是“辛队”这个称谓变成了独属于周琨钰的暧昧玩笑。
周琨钰这样近似于喟叹的一唤,是想鼓励她继续,还是刺激她停下?
无论用意是哪一种,辛乔却不想继续了。
她在心底问自己:你在做什么,辛乔?
周琨钰的体温洗去了她最绝望汹涌的一阵情绪,令她有了思考的余力:她这样接近周琨钰,算什么?
她退开一步,又退开一步,有些想说:“对不起。”
可先开口的是周琨钰,眼尾挑起来,唇轻轻抿了下,翕开:“辛队怎么不继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