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潇沉默了很久后才缓缓道:“这实在太快了……在听涛峰上,想到会失去舒舒我便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又忽然露出一个无力的微笑:“在陪她去大观音庙时,我又知道我已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他的笑随即变成了苦笑:“两个月前我奉命去西城查案,二十日前才回到京中,接着便知道了这个消息。”顿了顿,傅潇又道:“徐尚书很赏识我,我本也打算在明年年初上门提亲,只不过……”
——只不过已太晚了。
何况徐尚书再疼爱女儿,又怎及巴结当今圣上重要?董、刘两党之争愈发激烈,有徐舒舒吹枕边风无疑能为刘贵清一党多争取一些优势。
这些话,傅潇当然明白,所以夏逸没有说出口,也不忍心说出口。
“你……见过她没有?”夏逸问道。傅潇无奈地点了点头:“舒舒不久前失去了父亲,她很悲痛。”
夏逸忽然低声道:“不错,徐尚书已经死了。”
傅潇道:“我懂你的意思……但在舒舒心中,父命与皇命都是不可违的。”
夏逸已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得问道:“事已至此,你有何打算?”
傅潇沉声道:“我要再去见舒舒一面。”夏逸当然听得出傅潇的言外之意,寒声道:“你已决定了?”
傅潇不语,他沉默了。
夏逸叹了口气,已不再说什么,他已不必再说。他知道他劝不住傅潇;他也知道,即便他劝住了傅潇,傅潇的余生也与死了并无区别。
只是,这是一条不归路。
这一顿酒,二人显然喝得都不愉快。是以,两人早早散去。
“夏兄弟。”夏逸告别了傅潇,正要下楼时,却忽然听到一人的呼唤——只见金日腾正坐在一张雅座上,两侧各有一名歌姬为其倒酒捶肩。
“金二哥。”夏逸回敬道:“若是要请小弟喝花酒不如改日,小弟今日已喝得太多。”
“花酒?”金日腾淡淡笑道,反倒了一杯酒走到夏逸跟前:“我要请你喝的是这杯敬酒。”
夏逸道:“敬酒?”
金日腾道:“三日后即是皇上接舒妃入宫的日子,这本是普天同庆之事,但为兄恰巧知道那位舒妃与兄弟你的师兄曾……”
见夏逸已面色阴沉,金日腾只感到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痛快,又接着道:“兄弟你与傅捕头兄弟情深,而傅捕头也帮过凛风夜楼,不过涉及天子婚事,就另当别论了。如今正是凛风夜楼蓬勃壮大之际,我希望这三日内,不会有人做出一些不妥之事。兄弟,我这些逆耳忠言实为一杯敬酒,希望你饮得下。”
“果然是好酒。”夏逸淡淡道:“不过兄弟我从不挑酒。敬酒,我喝的下,罚酒,也喝的下。”
金日腾的脸也阴沉下来:“好……你……你很好。”
夏逸道:“有金二哥这杯敬酒,我一定会很好,只不过今日已喝高了些,再饮不下第二杯,就先行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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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很圆,风也不是很冷。
尚书府的后花园却似已提早进入了寒冬。
秋风送爽,徐舒舒却只感到阵阵清风都带着无尽的凄凉。后花园的凉亭本是徐舒舒心中的避风港,无论四季炎寒她都与徐真在这凉亭下品茶斗诗,在认识傅潇前,凉亭下的时光便是她最快乐的回忆。
如今徐真已经过世,而她也将在三日后被接入宫中,嫁给一个素未谋面、毫无感情的人。这一刻,这座后花园显得如此的漆黑,微弱的烛光与淡淡的月光似乎也将被这片黑暗所吞噬。徐舒舒即使坐在平日她最喜欢凉亭下,身子仍不停地发抖。
她明白这种感觉——它叫作绝望。
“傅大哥……”徐舒舒喃喃道。
“我在。”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徐舒舒愕然回首,惊诧地看到不知是在何时出现在它背后的傅潇。
徐舒舒初见傅潇时,傅潇是一个面如紫玉、神采飞扬的青年。今日再见到他,已是判若两人:他仿佛已经三日没有休息,头发乱作打结,面上也长着未经修理的杂乱胡须。
“傅大哥!”徐舒舒难忍心中的激动,扑入了傅潇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