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修宴没有转头看褚时烨:“多谢。”
太子同样看着远方:“孤不过帮自己。”
这些年,多少人都在怀疑他,这种没有真相的流言最可怕,京城里的还好,他还能现身“表现表现”,可远离京城的地方,已经快把太子传成一个喜欢生啃血肉的魔鬼了。
且成王的存在对他就是个威胁,迟早,不是他扳倒他,就是他扳倒他。
“看在你这次还算与孤配合良好的份上,”褚时烨没有一点要跟昔日兄弟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话里的嘲讽毫不掩饰,“单凭成王,他做不到这些,他背后还有人,你家的仇,你顶多算报了一半。”
褚时烨双手在身前交叠,姿态略随意:“不过,好歹还了孤的清白,不错。”
凌修宴哼了一声:“欠了凌家的债,一个都逃不掉。”
他的眼里还带着未消的煞气。
一想起父兄的棺椁里放着的是他们的残肢,一想起凌家上百口人躺在血泊里——他的眼眶就充血泛红,如地狱归来复仇的恶魔,若不是要给父兄正名,给凌家人凌家军一个真正的公道,他恨不得亲自将成王一片一片地切割下来。
这些年他经历太多,忍耐太多,从他父兄战死那刻,他就不曾睡过一个好觉。
无数的冤魂飘荡在他身边,他们在哭嚎,在惨叫,他们在求他救他们,又叫着让他替他们报仇!
他得让这些冤魂得以安息,他甚至不惜,将那个让他多年冷硬的心为此颤动愧疚的女子牺牲……哪怕最后一刻,他有过迟疑,哪怕他今后将永远困在后悔里,他知道他也必须那么做。
褚时烨拍上他的肩膀。
凌修宴微微侧头,似是想回头,但又顿住了,他只敢问一句:“她……还好吗?”
“……”褚时烨慢慢地放下了自己的手。
他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末了,他先越过凌修宴,下了第一个石阶,然后一路往下,脚下不停顿,不迟疑。
——
褚时烨暂时推了其他事情回到东宫,然后一路赶到游小浮的花园。
从景王府回来的游小浮,正在花丛里给花除草,她脱去那身华贵的侧妃服饰,头上简单的围着布巾,身上穿着比较适合干活的短打,不过是厚实的,保暖的。
下雪后,她就让人给花草盖了防雪棚,在棚里,加上在干活,她好像就不知道冷了一样。
褚时烨看着她,恍惚想起那一天,他决定开始“宠爱”游小浮时,她提出了想要休假两天,就住在花园小屋里。
那时,天还没这般冷,她坐在花棚下,对着夕阳喝着花茶,悠闲自在,自得其乐。
那大概是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落在她的身上,无关她妖媚的容颜,让人着迷的身段,无关她是不是与太子妃新婚夜时,跟他圆房的那个女人。m。
他就只是看着她,看着那个叫游小浮的人。
再那之后相处的日子里,宠她,成了一件很自然,没有难度的任务,他习惯了,且也想过就这么让她一直陪着自己的。
法华寺,她傻得替自己挡那一刀,他意识到她对自己的重要,无关任务,无关一切计划,就是游小浮,之于褚时烨,很重要!
可他还是选择推开她,选择放弃她,哪怕她自己回来了,还是选择牺牲她。
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此时看着她,都觉得自己可恨得很。
他朝她走了过去。
她有所察觉,抬头看到了他,随后慢慢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