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江书棠也心知,她现在的处境,不得不上。
她早就身在局中了。
先前的时候,她以为是温庭晏拉她入的局。实则现在她终于明白,在她父亲身死,提督留下她一命的一刻,她就已经被迫入局。拉她入局的人,是聂政廉。
聂政廉此人,身为武官,其城府远远不是明面上表现的如此,反而比之文臣,更显阴险狡诈。
江书棠拒绝了门童要去开门的好意,自己提了灯亲自前去。
她打开大门,从提督近侍手中接过名帖,抬起头时,一张嫩生生的脸装作迷惘又彷徨:“提督大人这是何意?”
“明日县令开办的晚宴,由你替提督大人前去。”他将门口微微掩上,又拿出一份名单交于她手,低声道:“明日你需接近这几人,说服他们同意将商船改道延陇。旁的无需多问,此举,务必成功,不许失败。”
“诶?”江书棠刚想问几句,谁知来人十分谨慎,说完就走,一点给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留。
江书棠对着那名单思忖了半晌,只觉得事情十分棘手。
提督的要求信息量并不多。
她只知道,首先,西兖禁用商船。所以这名单中的人,能如此明目张胆使用商船,显然全是铤而走险的走私贩子亦或是哪些高官的门客。
其次,延陇作为北方难得的地势低洼、常年积水之地,如今冬日里保不齐到处结了厚厚的冰,商船肯定寸步难行。他们经年累月行商的贩子,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又怎么可能听信她的话,改了商道。
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若是暴露自己得知他们走私的事情,那么很有可能被背地里杀人灭口;若是透露出提督的关系,便表示没通过提督的试探,往后想要更上一步,得到他的重视和信任便难了。
聂政廉此人,当真恶毒。
其实现在最简单的事情,就是拿出温庭晏给她的名帖前去赴宴,也就是明面上与提督撕破脸,表达与户部尚书站边之事。
不过这事的后果就是,想要再扳倒提督,便更是难上加难了,还会错过很多能获得内部线索的机会。
纵使温庭晏会为了恩情而保下她一命,然而后续,江家要在提督只手遮天的江南走出自己的商路,也是万万不可能了。而温庭晏自己的审查进度,也将再次陷入僵局。
温庭晏虽为与提督同级之官,但除了钦差的身份,一无所有,既不敛财,也不经商。而聂政廉,恐怕不止江南,整个西兖,都是他的商业王朝。
江书棠也就想明白了,他为何敢明目张胆地给温庭晏下毒,而温庭晏明知道这茶中有毒,还是不得不喝。
下马威罢了。
一个常年的地头蛇,对待皇家的轻蔑和叫嚣。
所以在西兖,恐怕连皇帝都忌惮他三分。
而他聂政廉唯一忌惮的,就是那些不能见世的账本,那些,能给他安置上罪名的东西,是皇家唯一能堂而皇之处置他的武器。
因此,他须得有人帮他跑腿处理,必要时刻,也可以随时拿这人出来背锅。
而这人,自然也必须时时刻刻被他拿捏住才行。
江书棠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必须得富贵险中求了。
这是一场豪赌,她却必须赌。
赌赢了,从此她就是聂政廉最重视的门客。而赌输了的后果,江书棠现在根本就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