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青先后退半步,垂下眼,沉默着捡起那张白纸给她。
闻钰接过来的那一刻,注意到了他无名指上的那圈疤痕,几乎是本能的反应,脱口而出:“你手——”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之后,闻钰紧急闭嘴。
裴砚青没听见,问:“什么?”
“没什么。”
她冷下脸,转身继续做自己的本职工作。
可能是因为都吼出来了,接下来几天,裴砚青和闻钰暂时恢复到一个很微妙的平衡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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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才最近很焦虑。
万槿城的项目被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就是指望着裴砚青出点什么差错,闻钰这要挖周朝文物,那势必牵扯到各方利益。
迁址不是闹着玩的,那就是完全要把万槿城的前期投入打水漂,裴氏一分钱都挣不到,说不定最后项目落到别人手里,白给别人做嫁衣。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要是周朝文物真被刨出来是堆骨头渣,连给人们观赏的价值都没有,那还真不如建万槿城。
最好是闻钰这撮轴人见好就收,整几块砖回去交差,别再纠缠,最坏是十万平米的万槿城下面真有个几十万平米的周代遗址,那才是彻底玩完。
他跟着裴砚青这么多年,学的也是裴砚青。
连他都清楚的事,裴砚青怎么会糊涂。
商场如战场,他那些威逼利诱、步步为营的手段早能用的纯熟,可到万槿城这,到闻钰这,阴谋阳谋什么都懒得用了,开始陪她搞些过家家的游戏。
一个星期。
裴砚青连着一个星期都栽在工地里。
潭扬知道闻钰最近都在忙万槿城的事,因为资方给的时间很短,只有一个星期,她只能住在工地里白天夜都在赶工,试图解答这地下遗址的原貌。
闻钰很忙,所以有时候忘记回他的消息。
潭扬自认不是那种特别粘人的类型,但这次算是破例。
他自己做了几个菜准备晚饭时间开车送到万槿城,包括闻钰之前随口提过的,酸甜口的松鼠鱼。
是以朋友的身份去,只是单纯送个饭应该不会惹出什么绯闻,潭扬犹豫了很久,确定应该不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才动身。
万槿城属于郊区。
晚上就路边有几盏路灯。
施工地上有几个人手上举着手电筒,头上戴着探照灯,潭扬只搞过文物修复,基本上全是室内工作,没有下工地的经验,提着保温桶找了半天,终于在最里面的探方旁边找到了闻钰。
她应该是太累了,倚靠在墙边假寐。
潭扬脱掉自己的外套,想给她搭上,闻钰反应有点迟缓,睁开眼,嗓音不太正常的沙哑:“……你怎么来了?”
“你是不是生病了?”
即使在漆黑夜色里,潭扬迅速注意到她脸上的潮红。
闻钰好像没想到过这个可能,只是以为自己是缺少睡眠,浑身乏力。
“你的脸很烫。”
潭扬眉心紧皱,用手背贴住颊肉,冰凉的触感让闻钰脑中清明了稍许,但仅仅是两秒,过后她就陷入昏迷。
迷迷糊糊的听见的闻书然声音:“乖,跟我回家。”
特别温柔的。
许多年前的。
闻钰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她回到了闻书然刚死的那段时间。
那场雨中的葬礼,各种模糊的人脸,像黑乎乎的海面上缓慢移动的鲨鱼鳍。
父亲向来厌恶她这个野种,因为她是闻琴和其他男人的孩子。
他看着她,恨恨道:“你才应该是死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