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刚亮,京都城中就传出两道令人心惊的消息。一道是孟氏还有血脉留存,并且此女还被陛下封为了福安县主。另一道则是荣国公府嫡子,刑部侍郎容衡阳大义灭亲的消息。听到这两则消息之时,疏影和容衡阳正在院中投壶玩。疏影坐在秋千架上,转动着手中的箭矢,“永安,外头那些传言如何了。”矗立在一旁的永安听到疏影这话,立马恭敬屈身,“回小娘的话,这两则传言如今在整个京都都已传遍,上至百官下至百姓,恐怕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永安回话之时,那一双眼眸好似泛光一般望着疏影。若仔细瞧的话,甚至还能从其中瞧出几分崇敬之意。看着他这副样子,疏影有些无语的抽动了嘴角。“你……这是怎么了?”“别管他。”容衡阳行至疏影的身侧含笑道:“永安很敬重你叔父,所以知晓你的身份之后便成这般了。”叔父?疏影一惊,“永安崇敬边南水师?”“是啊!”疏影话音刚落,还不等容衡阳作答,永安便抢先凑到了疏影的跟前,一脸兴奋的说着。“疏小娘!你不知道的,属下的家乡就在边南,在我们那地边南水师就是守护神一般的存在!从前属下不知您的身份,对您多有得罪,望疏小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大人不记小人过?”疏影故意逗弄道:“可惜了,我不是宰相肚子里可撑不了大船,我这个小女子心眼可最是小的呢。”此话一出,永安的面色瞬间一僵。他展着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望着疏影,“那疏小娘……您,您要怎么才肯原谅属下。”“我想想。”疏影用箭矢上的翎羽在面颊上点了点,随后朝着容衡阳看去,眼底满是戏虐。容衡阳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疏影随手将箭矢一丢,“那就罚你今后多同我说点边南水师的事迹吧。”“是的小娘,属下知道错了,是属下当初眼瞎了才会对小娘那般不恭敬,小娘若是想狠狠责罚属下的话,属下也……什么!小娘说罚属下什么?”疏影刚开口,永安就在那边愁眉苦脸的嘟囔了一大推。可是说到后面,永安忽觉不对,下意识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凝神朝疏影看去。疏影淡笑颔首,“我说,罚你多和我说些边南水师的事情,我自幼在族地,爹娘也很少和我说孟家与水师之事,从前只在他人口中听过一两耳,你家中是边南的,定然知晓不少水师的事迹吧,所以我想听听。”听这个疏影这般柔声细语的话,永安的心头满是感动。他呜咽着就捂住了自己的唇瓣,“果真是孟氏的后代,真是便宜我家大少爷了。”永安下意识的把自己心里话给说了出来。“嗯?你说什么?”站在一旁的容衡阳挑眉看向他。永安浑身一凉,噗通一下就跪倒在了容衡阳的脚下,紧紧地抱住他的大腿。“大少爷!属下说错话了!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觉得您和疏小娘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这世间没有人比你们更加适配了。”“嗯,我也是这么觉得。”容衡阳轻轻的踹开永安。永安瘫坐在地上,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他这副样子惹的在场之人啼笑皆非。“公子,我觉得这个传闻有些不对劲。”疏影将容衡阳拉至自己身侧坐下。容衡阳懒着身子就靠在了疏影的身上,“你是说我大义灭亲的那个传闻。”“嗯。”疏影点了点头,“我被封为福安县主一事被传出不算什么,毕竟有那么多想要看好戏的人,可你不同。”“你昨日道出极刑一事,完全是按着北坞律法来说的,况且如今荣国公府权倾朝野,是个人都不可能将此事给传扬出去得罪荣国公府的,因此我觉得这个消息穿的太突然了。”疏影此话落在院中,随着清风袭过卷起了地上三两的落叶。碧云捡起疏影丢下的箭矢在一旁放好,疑惑出声,“可是小娘,这种消息传出去难道不是对大少爷更好吗?”要知道世间百姓最喜欢的是什么官?莫过于是清正廉洁为百姓着想的官员。因为容复殊一事,容衡阳大义灭亲的话,不论是荣国公府还是容衡阳的声誉都能在百姓中鹊起。所以碧云不明白为何小娘会觉得此事不好。“不,此事传出对公子没有半点好处。”疏影拧眉说着。容衡阳听到此话,勾着唇角就淡笑道:“说说看。”“大义灭亲说着好听,可实则隐患太多。”疏影看了一眼碧云。碧云立马心领神会地将那把箭矢递到了她的手中。疏影接过,拿出一根箭矢就对着壶矢丢了过去。“一、容复殊一事在外人的眼中和荣国公府本就脱不开关系,若公子此等名声传出,在朝臣百官的眼中只会觉得公子虚伪,踏着弟兄的尸骨往上爬。”“二、公子的名声向来是好的,可一个人做了一百件好事都抵不过一个大错,若今后有人再背后操纵,再借着这大义灭亲的名头传扬出去,那公子在百姓的眼中也只会成为和容复殊一般的人。”疏影说出一件就丢出一个箭矢,说道最后之时,她顿了一下。容衡阳直起身子笑道:“还有三?”“三便是权贵世家当道,在他们的眼底百姓就如同蝼蚁一般,死了便是死了,可如今公子一人脱出,那那些世家权贵岂能干看着?恐怕此时公子在他们的那儿,已然成为了那个背叛世族的恶人了。”“那岂不是处处都不好?”永安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忧心的望着自家主子。“准头不错。”容衡阳瞧见疏影每一个箭矢都投中,启唇便夸赞了一句。疏影瞧着他这副神情淡然的模样,眉尖微蹙,“公子不担心吗?”“担心无用。”他接过疏影手中仅剩的三根箭矢,随手一丢,便全部落入了壶矢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