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文学

第四百六十五章 那天阳光很好（第1页）

在三亚分别的早晨，钟艺柠就将南柏岩从微信列表中拉黑了，她当时坚信自己不会再和这个人扯上任何关系。过往所有相处的时刻、幼时的交集，都随着他的报复而崩裂，不值得有半分留恋。

她自然而然以为，南柏岩也会同样毫不犹豫地删除她。

“……为什么？”钟艺柠大脑短路。

明明那时候他不知道任何隐情，他对她的厌恶感应该是在那时到达顶峰的，怎么还会微信上留着自己？

南柏岩只是突然想起了这个细节，并且很想与她分享：“那天早晨从三亚的酒店离开后，我直接去了机场，当时有一种报复后的痛快感。我坐在候机大厅玩手机的时候，微信首页上还有和你的聊天对话框，我很不耐烦地删除了，那一刻竟有怅然若失的感觉，翻到通讯录的页面，手指在你的头像上滑了又滑，很奇怪，却狠不下心删除。直到可以开始登机，我关了手机。”南柏岩清楚回忆起那天的细节。

在他叙述的同时，钟艺柠眼前能够生动呈现出当时的画面感，心里又不安分地躁动起来。

明明先狠心的人是他，怎么又没有清理得彻底呢？

“也许我在心底知道，从今以后与你可能不会再见，微信是唯一证明你存在过的东西了。”南柏岩顿了顿，接着说，“当时不愿意承认，你已经在我心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钟艺柠又感受了一次平地起雷的感觉，上一次是南柏岩突然出现在伊波克，这种感觉好像只有他能做到。心脏被软绵绵的东西一下一下触碰着，最可怕的是一些细节，甚至比轰轰烈烈的告白和王权富贵更能动摇人心。

“毕竟假戏真做了一段时间。”钟艺柠低声回应着，强找一些理由。

南柏岩没有反驳她，而是继续若无其事地诉说：“那个晚上我做了这辈子做过最卑鄙无耻的事情，虽然当时理所当然认为是你应得的报复。那个阳光很好的早晨，我醒来看到睡在旁边的你，觉得坚硬的心脏好像开始融化，我起来去阳台上抽了半盒烟，我心里挣扎了很久，还是做了错误的选择。”

钟艺柠回想起那个阳光很好的早晨，她醒来时美妙的感受。

“就算在知道你真实身份前，我也会常常回想起那一天，阳光真的很好，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南柏岩语气悠长，“我想，我很早就动心了。”

钟艺柠眼眶热热的，耳根子听不得这些话，曾经尖锐的刺都要开出一朵朵花了。

“不过现在的感觉也很好。”南柏岩独自笑了下，因为她在身边，“尽我所能珍惜这样的时光，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他们相处的多数时间都是在针锋相对，好几次见面都和仇人一样，包括后来的假装情侣，都是各怀鬼胎，他们从前哪有心平气和、坦诚地相处过？

“拿掉我的面具，我的自负，没有什么目的的和你交谈，像现在。”南柏岩随和地说道，“刚才看到你和索翰林聊天时欢快的样子，我打心底羡慕他。”

钟艺柠眼眶红热鼻子酸楚，她觉得自己快要哭了，以前受了那么多委屈也不落泪，现在被他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催出眼泪。

“难得见你那么开心，我不吃醋，只是羡慕。”南柏岩隐藏在墨镜后的眼中有忧伤，“想着有一天，我们也可以那样畅所欲言。”

钟艺柠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但她知道南柏岩是认真的。

气氛低沉。

南柏岩很快意识到这点，转而轻松的话题：“你猜我十六岁在晚宴上见到你时，是什么感觉？”

这个话题引起钟艺柠的好奇，她的眼泪收回去，问道：“什么感觉？”

“我觉得你是财主家的傻姑娘，整场晚宴上最能笑的人就是你。”南柏岩对那个场面记忆犹新，“其实那时我也是中二少年，对你满满的嫌弃。”

但是第二次在钟江宁的葬礼上再见到钟艺柠时，她目光呆滞沉默的样子，让南柏岩心里难受极了，他还是喜欢她傻笑的样子。

不想重新勾起钟艺柠难过的回忆，他便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听了他的话钟艺柠笑了：“其实我也觉得小时候挺傻的。”整天傻乐呵，不知人世艰苦世事无常，都是老钟把她保护得太好了。

“第一次见面，你对我有印象吗？”南柏岩好奇。

怎么可能没有？那时钟艺柠虽然小，但也知道什么叫做“特别好看”。她老实回答：“有，当时小伙伴们都说你长得好帅，还怂恿我去给你送蛋糕吃。”

南柏岩记得她傻乎乎端着蛋糕到自己面前的样子，顿时哑然失笑。

“第一面也只是觉得你很好看，但是不喜欢说话，晚宴过后自然也就慢慢淡了。”钟艺柠继续讲下去，“是第二次见面，你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南柏岩的笑凝结，再慢慢消失。

钟艺柠可以坦荡荡地和他讲这些话，因为她觉得好的坏的都过去了，只要不提爱情，南柏岩不失为这异国他乡荒野中可以聊天的人。

“我一手造成工厂爆炸，害叔叔阿姨们家破人亡，还害死自己的父亲，那是我人生最绝望的时刻，活着已经像行尸走肉。”钟艺柠幽幽回忆起当初，这些年她脑海中反复出现过那一幕，所以现在回想起来不算突兀。

南柏岩想听，可不忍听下去：“不要讲了。”他心疼钟艺柠。

“没事，我没这么懦弱。”她从来不逃避自己犯下的罪行，接着刚才说，“我跪在灵堂前的时候，那些来吊唁的人，看到我只会说‘这孩子真可怜’，抹着眼泪要我坚强。我麻木地不断磕头，可除了亲人，我觉得那些人全部都是带着一种怜悯心，那些关心都不是发自肺腑的，让我觉得冰冷。”

她很平静，没有哽咽，凄惨的经历让她瞬间长大，从傻白甜秒变洞悉人情世故的女生。

“然后你出现，蹲在我面前扶着我的肩膀，告诉我要坚强。我抬眼看，认出了你，你眼中的柔和触动了我。”钟艺柠细细回忆，那一幕有了之前晚宴上南柏岩的面若冰霜作衬托，而变得更加温暖。

“很漫长的一段时光，当我回想起那一幕，都觉得是强大的力量，支撑我走过一段黑暗的路程。”她语气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