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正如我猜测的那般,难以下咽,不仅仅是因为我爸的手艺,还因为他那垮着的脸和喋喋不休的嘴。
许是我迅速下楼,勤快的拿碗,拿筷,盛饭,盛汤的原因,我爸倒是没怎么说我,可我哥就惨了,先是因为慢吞吞下楼,被我爸好生数落了一番;后又因为和我爸一样垮着的脸,被我爸教训了一番;这会儿又因为手里的筷子拿了又放,放了又拿,被反问“玩什么筷子,要不要吃饭?”
可这确实不该怪我哥,我爸说他,他只好放下筷子听他说,他吃饭,我哥才跟着拿起筷子吃饭,可饭没扒拉进嘴里,我爸又开说,他只得又放下筷子,如此反复,倒又成了他的不是了。
我坐在我哥对面,默默心疼他一秒钟,然后夹起一块糖醋排骨,讨好的放到我爸碗里:“爸~糖醋排骨凉了就不好吃了,你快尝尝~”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这焦黑的排骨,怕是热的也不好吃!
我爸的目光终于从我哥身上移开,看着碗里的糖醋排骨,他夹起又放下,再夹起再放下,最后说了句:“你也吃!”才下定决心般,一口将它吞下。
好吃吗?
我好想问,但终是没敢开口,只默默看着,待到我爸将光溜溜的骨头剔出来,才默默夹了两根蔫黄的青菜,就着米饭,扒拉了一大口。
为什么选青菜,因为青菜再怎么做,也不会有奇怪的味道,何况是纯粹的炒青菜,无非是时间长了,有点发黄而已,再不济咸点、淡点,也都能接受,事实也正如我猜测的那般,算不得难吃,更谈不上好吃,就纯纯的青菜味儿,微微偏淡而已。
“别光吃菜,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肉!”我爸说着,一块焦黑的糖醋排骨便落到了我碗里。
我根本来不及拒绝,也没敢拒绝,乖乖接过排骨,还笑盈盈的说了声:“谢谢爸!”
我爸“嗯”了一声,反手又给我哥夹了两块排骨头子,沉声说了句:“你也多吃点儿,玩儿了一天了,可不得补补!”
我哥满脸写着无语,但还是开口说了句:“谢谢爸!”
我险些被我爸的话逗笑,为了不让他们察觉,我将头几乎埋进碗里,于是排骨的焦味,更加清晰的传入我的鼻腔,我微微抬了下头,用筷子拨弄了下碗里的排骨,心下狐疑这玩意儿能不能吃时,我爸给我夹了第二块排骨。
“爸~我够了,够了~”我下意识拒绝,紧张的捂住碗口。
“我这么多都没说够,你就两块仔排,哪里够了!”
我哥的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这也是他坐到桌边来,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直接冲我来的,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刚刚可还帮他解围来着。
我正想着怎么回击我哥,便见我爸一连夹了两块仔排往他碗里送,直接将我哥的碗堆出了小尖尖,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好好好~你没够,我没给你夹仔排是吧!我知道了,来来,给你!给你!”
我哥顿时惊愕的张大了嘴巴,不躲不避。
而我,上一秒还警觉的捂住自己的碗口,下一秒直接笑出了鹅叫:“哈哈哈哈~嗝~鹅鹅鹅~鹅鹅鹅~”
。。。。。。
我爸的面部表情有所松动,看着我嘴角抽抽着问:“有这么好笑吗?”
“鹅鹅鹅鹅~鹅鹅鹅~”
我笑得根本停不下来,只得点头算作回应。
“是吗?那就让你笑个够吧!”我爸说着,一下子夹起两块排骨直接放进了我碗里。
这下我笑不出来了,赶紧警惕的捂住自己的碗,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要了,真不要了,爸,我吃不下了!”
“说什么傻话呢?你还没吃呢!”我爸一脸温柔,低着头,扒着饭,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可那好看的侧脸告诉我,他正蓄势待发。
于是我求救般看向我哥,想让他帮我解决两块,我哥却啃着骨头,两眼望天,根本不瞧我!
我的目光重新落到自己的碗里,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我夹起自己碗里的一块排骨,装模作样的要吃,却趁我爸不注意,直接丢进了他的碗里。
“自己碗里的自己吃!”我爸霎时变了脸,一副玩不起的模样。
我有些不爽,可碍于我爸的威严,还是默默接过了自己刚夹过去的那块排骨,心里不服气,余光扫过装排骨的盘子,顿时又有了主意,于是大着胆子从盘子里夹起一块排骨放进我爸的碗里,避开我爸的目光道:“你给我们夹,我们也得给你夹,好东西不能光我们吃!”
我爸的威严被我攻击,脸色可以想象到的难看,我低垂着头,瞧着他拿筷子的手,青筋暴起,心里说不出的害怕。
“对!”我哥突如其来的一个“对”字,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我抬头看向他时,便见他将盘子里仅剩的一个排骨头子夹进了我爸碗里。
我爸眼睁睁看着碗里多出来的排骨,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吓得我赶紧端着碗,悄咪咪的往旁边挪了挪,心里感慨我哥的勇猛,也默默为他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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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想象中,暴怒的爸爸并没有出现,或许是因为我哥那句“父慈子孝”吧!反正饭桌上又短暂的归于了平静。
我偷偷看了看两个埋头啃排骨的人,只觉他们吃得很香,于是也夹起一块排骨,送到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