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尹康教授或许是看书看得乏了,他拿着书、站起身来,走到倪敏边上,眼里带着柔光,看她着画画。
画里,天是蓝天,云是白云,地上是嫩绿草地,草地上有一男一女,男的在看书,女的在画画。
她画的是他们。
他笑着,指着画,说了什么;她觉得有趣、觉得羞涩,浅浅笑起来,又轻声的回应,给他解释。
看着这样的画面,灵诗剑手中的剑,不知道怎么的,最终没有劈下。
倪敏拿着画笔,一笔一笔的往画上添,画上的草,慢慢变长,天上的云,悄然飘走,太阳变得炽亮起来,晒得人有些热了。
灵诗剑抬头看,天上的太阳变大了……夏天了。
她又低头,前面的草坪起了一间平房,平房前有个简陋的用篱笆围成的院子,院子里有一男一女,他们穿着绿色的军装,带着帽子,胸口贴了红色的喜字。
那是倪敏和尹康,他们今天结婚了。
灵诗剑忽然明白,这里是尹家小院,是最初的版本,她手里的剑,慢慢消失。
倪敏和尹康在院子里宴请宾客,在堂屋里拜堂成礼。
祖宗牌位下,父母承膝前,他们嘴角带笑,眼里含羞,面对着面,一拜而下。
这样一副唯美动人的画面……灵诗剑眼里有了艳羡。
亲朋在院里喝酒,欢笑声、吵闹声、杯盘声,混得嘈杂,嘈杂声变得响亮,越来越吵、越来越吵,忽然有人从门里甩出一个瓷盆、砸在院子里。
“铛哐铛哐”的声音惊得灵诗剑回神,她向屋里看去……
尹康已经换了西装、梳了油头,他一脸愤怒,骂骂咧咧地从屋里走出来。倪敏在他身后,以手掩面,低声啜泣。
院中种有各样植物,花草树木,菊花怒放、桂花飘香,也有其他树木枯黄,风一吹,枯叶飘落。是秋天了。
“那样温柔的倪敏,也还是会吵架吗?”灵诗剑问道。
尹康摔门,从院子中走出,走到她身边,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右转,继续往前走。
“?”
灵诗剑心里一愣,“他看得见我?”
她向尹康看去,尹康沿着泥泞小道,走到前面一个简陋的大门,转身走了进去。
“哦,那是四十年前的江州师范……”
灵诗剑收回视线,又向小院望去。
小院的篱笆变成了砖墙,最初的平房变成了三层楼,又建了耳室,小院跟他们后面看到的样子,已经大差不差了。
屋里传来小孩的打闹声,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跑了出来,跟在她身后,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也跑了出来。
院中有雪,他们在雪中跑着,留下一圈又一圈的小脚印。
灵诗剑知道,那应该就是尹耀文和他姐姐了。
房屋有一扇窗开着,窗里,倪敏提笔画画,尹康在旁磨墨。
画上,正是两个孩子在雪地里嬉戏的场景。
她一笔又一笔,两个孩子从孩童变成少年,长成青年。
又成家立业。
这一天,一个戴着眼镜、气质文雅的年轻人从马路对面走过来,走到灵诗剑身边,笑问道:“这位女同志,请问你找谁?”
灵诗剑回过神来,向年轻人看去,不是尹耀文又是何人呢?
见她不答,尹耀文又问:“你认识我爸妈吗?”
灵诗剑向他仔细打量,见他穿着纯黑色的衣服,披麻戴孝;又回头,看向小院,小院门口,贴了白色的挽联,两边放了两排花圈;院内,堂屋,已经设置成灵堂了。
原来倪敏已经死了。
“如果不嫌麻烦,可以进来喝杯茶。”尹耀文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