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对话都还在不约而同地装无事,除了戴艺冉看到手机屏没锁,脸上的表情僵住片刻。
第二杯饮品在桌面留下水渍,池央荷望着那一圈透明的痕迹说:“喝完我们就别再联系了。”
戴艺冉盯了她几秒,大概在辨别平淡语气里有没有撕破脸的成分。
短暂的沉寂之后,是极具嗤鼻的迸发:“对啊,我最讨厌你这种靠男人往上爬的女孩了,你怎么不能老老实实认清楚你的平凡?凭什么从前总是被我接济的人现在可以随随便便站到我头上。你就继续像从前一样,接受我偶尔的施舍,扮演好那种角色,不行吗?”
是从主动付了一餐的钱起始,戴艺冉也开始想,凭什么不能是她,凭什么从那种车上下来的不能是她。
算什么?总在等待施舍的人也行?
明明自己更好,可是那份骄傲忽然轻轻松松地破碎掉了,往后也不再能从与她的比对上找到存在感。
现实与虚妄一念之间,当池央荷抓住梦的时候,这份平衡就被打破了。
哪怕从一开始平等都无妨,反倒倏然的跨越令人心生不满。
“你跟我说过什么,复读而已,没关系的,第二次没有道理不如第一次高,到头来这就是你翻盘的方式?”
都是她的错。
“我也有偷偷妒忌过你的地方啊,专业课永远位列前茅,成绩好到艺考学校可以拿着你的照片作为门面,贴在显眼的位置当招牌。”
但是为什么,唯一自豪的家境也不能继续带来优越感。
“你不该在我们之间的天平上加码。”
歇斯底里完,服务员淡定地送来那份打包好的鸳鸯,并无异样。
池央荷道了谢,走向收银台,丝毫没有戴艺冉那样强烈的表达欲。
可能早就弄丢了吧,毕竟太多事情大吵大闹没用,浪费完情绪以后还不是要选择接受。
只不过是她被迫认识了一辆车。
那辆标志酷似钉耙的车,是开学第一天时朝舟远开的,没特点的车他几乎不会开第二次。
那天池央荷没及时看到短信,戴艺冉却及时看见了跨上那辆车的她,和靠在车旁的男人。
在此之前还可以做心理安慰,也许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没什么好羡慕的。
在此之后只剩残破的自尊心。
哪怕她只是得到一点点呢。
不要一下子,这么多。
好像命运的玩笑开太大,一船愚人被戏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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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还真的落雪,打在车窗上,棱角分明的形状。
池央荷提前下了的士,顺着路标走了一会儿,累了便直接坐到路沿上,望着街对面暖色的路灯惆怅。
错以为早早就学会不为琐事烦心了,原来还没长大。
天气凉,街道上的人少得可怜,仅有的也是行色匆匆,不会因为谁坐在路边而驻足。
池央荷捧着脸猜他们在想什么,温暖的家还是家人,或晚饭的汤温不温。
要不借此机会难过几分钟,就一小会儿,不会有人发现的。
她于是将脸埋进膝盖,听得见耳边阵阵寒风和雪粒落在两颊的声音。
后来声音渐渐变小,被阻碍被遮挡。
她怀疑自己有在漆黑之中偷偷许愿,不然怎么一抬头朝舟远就出现,在光晕里泛着旧色,像一张定格住的老照片。
漆黑的柴斯特大衣将将到膝下,手中斜握着一把伞,倾向她。
唯一洁白的地方是掩埋在层层衣装下的衬衫一角,被暗纹的领带压着,只露出可怜的一丁点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