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睁眼,岑双便摸索起来,上下左右均摸了个空,才不得不睁开眼,揉着额心从灵玉床上坐起,眸光越过半挽起的帐幔朝外看去。
窗门虽然紧闭,却挡不住风雪之声,呼啸的狂风敲击着木屋,寒意透过缝隙长驱直入,将如今甚是惧寒又失了御寒之物的岑双生生冻醒,左右都没瞧见原本盖在身上的被子后,只得往床外找果不其然,那一床被子眼下正整整齐齐地躺在地上。
仿佛在无声控诉床上之人的狠心。
岑双眸光忽闪,算得上心虚地抬眸,将小屋整个环视了一遍,发现小屋主人并不在此间后,迅速弯腰去拉那被他不知踹了几脚才能整个踹下去的被子。
只是拉被子的时候,冷得直发抖的岑双手腕无意识多抖了两下,便眼睁睁看着一颗圆滚滚的大白石头从里面滚了出来。
大白石头滚了两三圈,直至木门两步之遥的地方,才堪堪停下。
岑双这才看清,这东西哪里是什么大白石头,分明是一颗长得像石头的白蛋。
蛋。
岑双拉被子的手凝滞在那里,整张脸都有些扭曲。
幼仙灵体被彻底从灵台取出,古神功法也被重新封印,不主动使用法力也没有法力可以使用的岑双,即使眼下浑身乏力,但识海已彻底清明,于是他再清醒不过地意识到一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他七大姑八大姨的,耗尽法力从灵台里剖出了个蛋。
虽然先天仙人的繁衍方式与凡间生灵并不一样,所谓的“蛋”也不过是人造灵台所化,但这也掩盖不了dashdash岑双,他真的,生了,个,蛋。
咚咚。”
适时响起的叩门声打断了岑双的思绪。等岑双将被子整个扯回灵玉床,扭曲的面孔僵硬地扭出一个笑脸时,门外的人已经自己推门进来了。
对方虽然出于礼貌敲了门才推门,但明显没有想到岑双已经醒过来了,还生龙活虎地爬了起来,所以往里迈的步伐明显停顿了一下,直到岑双抬起脸和他打了个招呼,才重新迈着步子往屋内走,但只迈了一步,又顿住了。
雪相君大抵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离门这么近的地方看到那颗白蛋,所以愣怔得很是明显,一身白袍被寒风卷动着剧烈摇摆了六七下,才想起回身将门合上,与此同时,那颗白蛋也出现在他怀中。
雪相君一手搂着大白蛋,没有急着将之交给岑双,而是抬手在蛋壳上画了个法印,见印痕周围正常泛起波纹,才收了神通,将白蛋重新放回岑双枕边。
不料,一直盯着他动作的岑双,在他将白蛋送回来后,竟如临大敌地往床内缩了一个身位,看着白蛋的眼神,也像是看着什么怪物一样。
如此反应,委实有些过度,在全然不熟悉,却好心好意帮助自己的雪相君面前,也确实有些失礼。
岑双明白这点,很快调整过来,那些僵硬和无措的情绪彻底从他眼眸消失,温温柔柔的笑容重新回到他脸上,之后,他不止温声向对方道了谢,还在对方
表示要查看他如今灵台状况时,非常配合地挪了出来,由着对方的指头点在他额心上。
雪相君全神贯注地为岑双检查灵台时,岑双的思维却有些发散,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飘远的目光逐渐收了回来,定格在面前之人身上。
眼前人的指尖虽然抵在他额头上,但动作极轻,力道微小,若非额头处的肌肤能敏锐感觉到那一点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几乎都要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又因为对方武装到手指的遮掩,在隔了层手套之后,那点温度便更加隐晦,也更像这位相君给人的感觉。
邈然不可触及。
岑双眸光微动,转而观察起这人穿着的长袍这长袍实在是白,白得像是落在湖心的雪,上面的绣图也是白的,但因为颜色是稍有不同的银白,所以只要仔细分辨,便能认出这幅由银丝绣成的图案乃是六棱雪花图,而这,大抵就是七相中的“雪相”标识。
除此之外,这件兜帽长袍斗篷显然还有改换声线、隐匿气息等妙用,至少岑双这么看着,完全看不出斗篷下的人究竟是仙还是妖,也无法根据对方的声音,乃至于呼吸起伏频率,去推测对方是否曾是他遇见过的人。
岑双的目光一路往上,落到对方垂帽落下的阴影处,在那里停顿了许久。
被观察的人好似没有发现蕴含在其中的深思,手上动作未停,轻描淡写地在岑双额心落下一个法印,拨动着自岑双额心飘出的丝缕荧光,自始至终,都无半点多余的波澜。
岑双忽然道“相君的身子可好些了”
“什么”大约没想到岑双会这样说,所以斗篷下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疑惑。
岑双道“我隐约记得,陷入昏迷之前,似乎看到相君这一身白袍染上了血迹,便想着相君是否受我连累,被秘法反噬,若真如此,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雪相君静了静,淡淡道“你看错了。”
岑双的目光这才从那一处阴影离开,作势将眼前人一尘不染的白袍细看一遍,微微笑道“确实是我看错了,相君莫要见怪。”
雪相君不置可否,探寻的手收了回去。
岑双便动了动身子,支着下颌道“相君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雪相君刚给岑双检查完灵台,自然是有话要说的,比如他说岑双的灵台恢复得很好,再修养两日就能让灵台上的切痕彻底复原,又比如他说岑双如今法力损耗一空,切忌思劳过度,应当专心修身养神,再比如他列出了好几味药材名,嘱咐岑双离开魔渊后可以寻来配成灵药服下,以疗养岑双灵台中的旧伤
岑双自是一一笑着应下,又连连谢过,只在最后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徐徐道“我还以为,相君会有话托我转交给天帝陛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