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离开后,岑双继续将注意力放到陷入昏迷的衣衣身上。
与此同时,他也在观察衣衣周围的人,试图找出究竟是谁暗算的衣衣,又是谁在暗中相护,又或者,那个让衣衣昏迷不醒的人,与在衣衣周围设下结界,防止衣衣被发狂的凡人误伤的人,本就是同一个人。
其实这事他一直觉得蹊跷,当年他在仙人下凡之前,几乎将水芸城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衣衣,衣衣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连点气息都不曾留下,但要说衣衣被彻底杀死在了水芸城,他是不相信的,因为衣衣和莫询不一样。
后者肉体凡胎,其天赋在普通人中也只能说中上,面对妖魂香这种让凡人十死无生的毒物,想活下来才是不可能的事;
衣衣却拥有连岑双都没摸清的底牌,即使她当时的法力与莫询相差无几,但她对阵法的感悟,不输妖王的肉身,因遗忘过去而没有特别强烈的爱恨,而不会被妖魂香轻易操控的体质,最差都能让她凭着最后一口气逃出水芸城。
无论这些推测是否属实,岑双都坚信衣衣一定活着。
她一定还活着。
但今时不同往日,自岑双从混沌荒原归来后,觉得他该死的仙人想除掉他,憎恨他的妖怪日日诅咒他,天上人间想他死的人不知凡几,哪怕他再想去寻找衣衣,都不能轻举妄动,一旦让那些人知道他的弱点与软肋,只会害了衣衣而已。
与其如此,不如打开名气,让衣衣主动来寻他。尽管十多年下来,他始终没有等到记忆中的少女,可他还是觉得,她没有死。
只是按照岑双所想,衣衣当年虽然也中了妖魂香,却没有完全入魇,而凶手因为一直在暗中跟着莫询和他,没来得及针对衣衣,让衣衣半是浑噩半是清醒地逃了出去。可他如今看着倒地不起的衣衣,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事实与他所推测的出入极大。
衣衣完全陷入魇境了。
即使遗忘了那些她曾与岑双说起的过往,衣衣还是生出了新的执念,那些执念在梦魇中化为她最恐惧的一面,让她双目空洞,缓慢垂下两道血泪,即将发作时,才被暗中之人击晕了过去,紧接着,一道结界将她包裹在内,既是限制她,也是保护她。
中了妖魂香的人,其各方面状态都远胜平常,所以衣衣被击晕后,很快又“醒”了过来,狂乱地撕扯着困住她的结界,好几次都撕开了个大口子,又被暗中的人及时修补,等衣衣折腾累了,才又打晕了她。
这回暗中之人似乎做足了准备,不再给衣衣醒转过来的机会,结界散去的同时,水流一样的黄沙自地下涌出,顷刻间便将衣衣淹没在其中,等黄沙重回地底,原本衣衣躺着的地方,已然空无一人。
衣衣就这么消失了,而带走衣衣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现身。也可能那人早就出现过,只是太会伪装,或是隐匿了身形与气息,让旁人一时察觉不到,在这个只是神器推演出来的场景里,纵使岑双有百般手段,也作用不到那个千年前将衣衣带走的
人身上。
好在也不算一无所获。
黄沙来去匆匆,终有痕迹留下,尽管很快消散在血雨腥风里,但岑双还是将之记了下来。
他缓缓起身,打眼一看,便见到越来越多的凡人被打成重伤,摔在地上动弹不得,下一刻,这些人又被铁器拍得更远,直至彻底咽气。城中尸体越来越多,凡人们自相残杀的举动仍未停止。
岑双比任何人都清楚,直到满城凡人死得一个不剩,这场杀戮才会彻底落下帷幕。
他收敛目光,调转方向,朝城主府纵身一跃。
大约是被熟悉的画面勾起了埋藏最深的回忆,即使岑双还没有赶到城主府,没有亲眼重温那一段过往,但那些发生在他与莫询身上的画面,还是不受控制地涌现在他识海。
当时他因为好奇不远不近地跟在莫询身后,眼见莫询直直进了城主府,心道果然没错,他果真是看上了城主府的公子,便想着回去拉衣衣一起过来围观,谁知眼前的景象竟一点点变了。
起先是置身无边烈焰,幽暗的火苗舔舐着岑双每一寸肌肤,冷热交替、剧烈的痛疼让他精神恍惚,模糊的视线中,一道梨花一样洁白的身影映入他眼帘,岑双心下一喜,什么都忘了,连忙唤道“哥哥太子哥哥我在这里”
可那道身影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背对着他,渐行渐远。
他害怕,又慌乱,加大音量道“太子哥哥你要去哪为什么不来救我我是念儿啊”
那道身影仍是对他视而不见。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岑双霍然站了起来,踏过烈焰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猛地往回一拉,质问道“你凭什么不救我凭什么要你来决定我的生死你又凭什么将我丢到这里”
话音骤止。
是啊。
岑双想起来了,压根就不是别的什么人将他推入火海,是他的“太子哥哥”,亲手封印了他的仙骨,将他丢入魔渊的熔炉。
他就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棍,指头重重抖了下,猛地甩开了手里的袖子,也在此时,那个被他扯了一下的人缓缓回过头,朝他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