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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下海(第1页)

黑树国的村支书落选,黑承业也从公子哥的神坛跌落凡尘。小时候,娘老子待他娇,亲昵地喊他“承娃儿”,别人也就跟着喊“承娃儿”。及至他娶妻生子,乡邻们还是改不了口,一直称他为“承娃儿”。

在种好自己的责任田之余,都想开辟第三产业,多挣些钱,尽而搞活经济。承娃儿没有技术,又不会经商,眼看着单单指望自己那二亩地经济也就越来越拮据。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人家曾经是干部家庭,实力雄厚。还不至于到捉襟见肘的地步。

大多数农户一到后秋里,种罢小麦,进入冬季,农闲开始时,气温也越来越低,几乎每天都是零下几度。这个时候,农户们便开始了他们传统的粉条加工。这项技术,在百年前的老白坡已经存在。

春天或收罢麦,他们会种植大面积的红薯。到秋天,把红薯收回家,磨成糊,然后,用特大的箩盛着,兑入清水过滤,把红薯的淀粉给过滤出来。晾晒干后,存储到冬天,就用这些红薯淀粉制作粉条、粉丝、粉皮。

随着时代的发展,机器代替了人工,过去磨一千斤红薯,最少得四个小时,用上了机器以后,或是柴油机作动力,或是以电为动力,几千斤红薯也就十几分钟就磨好了。用箩过滤淀粉,也用上机器。甚至连下粉条时,也用机器代替人工捶瓢。过去四五个棒劳力围着粉盆,喊着号子和面子,如今一架搅拌机就行了。科技解放了生产力。科技也是第一生产力。

从种红薯到制作淀粉,到变成粉条,这需要几个月时间。这其间,农人的艰辛可想而知。接下来出售粉条也是个挺麻烦的事情。

下粉条,一般是几家农户合作。几家一口锅,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团体。

承娃儿是两手白捉,啥也不会。再说,当习惯了公子哥,如果那土地不是他自家的责任田,他理都懒得理,另外一个原因是,没人和他联合,又不会技术,又怕下力。况且,他爹当权时,得罪的人也确实够多的。谁还愿意搭理他?庄上人恼黑树国,可又没有什么好法子,只好用一些不入流的方法来整治他。

有一天早上,黑树国早起在压水井边取水洗脸,水还没弄出来,一井管子大粪却出来了。不知道是谁在头天晚上,早把大粪倒进了他家的压水井中。就在去年麦子刚黃梢时,麦粒还没有上面,里边还是一股清水的时候,黑树国在大路边的一亩多小麦,有“热心人”帮他割了割。割后,还一捆一捆地捆好,整整齐齐,规规矩矩的一摞一摞又摆放在麦地里。离好远人们就能看到。从哪儿路过的人无不稀奇。有人不知道这就是黑树国的麦子,还生出疑问,这一家是咋着啊?麦子还不熟哩,他就割了?谁曾想这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就是故意糟蹋黑树国的庄稼的。就是要让他恶心,让他难受,让他明白以前他作过的恶,如今有了报应。最可恼的是,今年夏天,黑树国栽种了二亩多烟叶,计划咋着也能买四千块钱。如果产量高,烟叶炕的颜色好,估计五千也有可能。就在他准备炕中部烟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在一夜之间,用镰刀把他的二亩烟叶全部给削倒了。虽然他气愤之余上派出所报了案。可是,让派出所查这个嫌疑人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儿。派出所到实地进行了勘验,又拍了许多照片,但一直也没有找到破坏烟叶的人。最后还是不了了之。确实,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你当权时候,欺压那些软弱的人,你没势力了,他们又能奈你何?他们以他们的方式出出气,泄泄愤,达到了心理上的平衡。你不讲道义在先,别人还跟你讲什么道义?

产品生产出来,只有销售出去,才能有经济效益。农户们家中都囤积着大量的粉条。来到庄上收粉条的,也只是凤毛麟角,像日头沏猛子似的,来一趟,多天又不来了。承娃儿从中看出了商机。他从外地雇了一辆运货的大汽车,在庄上开始收粉条。但是,不给现钱。要等卖掉粉条后,回来再给。庄户人都实在,纵然如此,人们还是争着抢着把粉条卖给了承娃儿。他一家家地记帐,一家家地开白条子。没有人会不相信他。不到一个下午,承娃儿就收了一大汽车。少说也得有七千斤。看着承娃儿坐在汽车上出了村庄,庄上人唯一的希望就是承娃儿早点回来,好把帐给他们结清。

承娃儿走后,半个月过去了,他也没有回来。庄上人开始对他的信任动摇了。有悲观的人说:“弄不好他卖了粉条,拿着钱跑了。”可他能跑哪儿去呢?老白坡是他的家,他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都在老白坡,他一定会回来的。最后承娃儿还是回来了,但他说,这一趟把粉条拉到湖北,被当地的工商给扣了。钱是一分没有得到。还差点蹲监狱。那意思是,我没有钱给你们。知道承娃儿回来的人,都上他家去要账,他对每一个要账人都这样说。似乎还想取得庄上人的同情和可怜。但他也表示,他弄到钱以后,会一分不少地还给大伙。庄上人对他稍微放松了一点。

从此之后,承娃儿就经常外出。有时是他一个人,一出去几天不进家。有时候领着他的妻子方玉华。二人像旅游似的,潇潇洒洒的。至于欠庄上人的粉条钱,他好像早就给忘记了。这样的人,在庄上真是名声扫地。被老白坡人所不齿。话说回来,老话说,秦桧还有仨老相好哩!黑君泰作为承娃儿的战友,时不时地会到承娃儿家坐坐。也就是说说闲话儿,聊聊天,也没有啥大不了的事儿。

四月间,天开始变得暖和起来。桃杏李相继开花之后,那些海棠也开花了。春天的欣欣向荣愈加浓郁。而经过一冬天的禁锢,原先那光秃秃、乌溜溜的枝杈上,长满了蓬勃的绿叶。在微风中,在阳光下,展示着它们鲜活的生机。村庄中,鸟和鸟鸣声一起多起来。黄鹂、斑鸠、八哥、喜鹊、燕子,在枝叶间穿梭。飞翔着,鸣叫着,为这个温煦的春天唱着赞歌。这应该是一曲催人奋进的华丽乐章。每个人在这样的日子里,都会欢欣鼓舞,并以饱满的激情,迎接新的生活。

可是,黑君泰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也许和天气有关吧?这天一大早,天就阴晦着,一直到午后,阴云才逐渐散去,露出了湛蓝的天空,还有那辉煌四射的太阳。

两个多月前,也就是过了新年没几天,黑君泰的妻子便领着孩子们上关帝庙她姐姐家去了。她不想再看到黑君泰。虽然在窑场上的时候,吴媛还是很支持她的丈夫的,自从窑场倒闭以后,黑君泰不想进他家的责任田,他认为把自己捆在责任田里,是一个最大的失败和耻辱。他又没什么手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门路,整天无所事事,根本就不提种地的事儿。又好花钱,不知道珍惜东西。不想吃的饭,说倒掉就倒掉。不想吃的馍,说扔就扔了。不断地和吴媛吵架,生气。虽然二人从没有动过招呼,一次也没有打过,但吴媛早已伤透了心。后悔找了一个这样的男人。万般无奈之下,就选择了逃避。她决定在姐姐家住一段时间,啥时候黑君泰回心转意了,他自会上关帝庙街,把她娘儿们叫回家来。可是,自从她走了以后,黑君泰一趟也没有去过。

心情郁闷的黑君泰也没有排遣的地方,他想趁这个午后的时光,去找承娃儿喷喷空儿,聊以解忧。说不定,承娃儿还会拿出一瓶半瓶酒来,俩人边饮边吹,管他赖好咧,也来他个一醉方休。

承娃儿的妻子方玉华为黑君泰打开了门。结过婚,生过孩子的方玉华,比作姑娘时候水灵了许多,也丰腴了,更加地成熟了。一个真真正正的知情知性的熟女。本来又是刚刚午睡过,是黑君泰喊承娃儿的声音惊醒了她。她才给黑君泰开的门。那一副慵懒,那一副雍容,倒有几分贵夫人的气质。黑君泰当时就被惊骇了。他心说嘴不说:“我的娘啊,承娃儿咋会有一个恁漂亮的女人啊!”仿佛他是第一次见方玉华,眨巴着他的一双贼眼,不住溜儿地在方玉华身上瞟来瞟去。像是欣赏一件稀世的艺术珍品。分明是一个性饥渴者终于猎到了艳物。他的这一异常举动,让方玉华既不好意思,又有点不自在。她从没有如此羞怯过,低低的说:“承业不在家,你找他有啥事儿?”

黑君泰激动得简直要跳起来喊一声“感谢上帝!”但他极力控制住自己,说:“他不搁家没事儿,我就是专业找你的!”

她有点惊愕,在她还没有明白是咋回事儿的时候,他已经搂住了她的腰,并说:“我能跟你亲热一回,就是死了也值了!”

不知道是他俩谁先关的门,就在门关上以后,他俩进入到卧室之中,就在这个春天的午后时光。

从此之后,黑君泰隔三差五就要上承娃儿家去一趟,只要承娃儿不在家,所有的一切事情都在床上进行。也只有在床上,才能表达出他们那偷来的情感有多么地炽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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