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我爸说了,家财万贯,不如一技傍身。像表哥你这样难得的技术人才,无论什么时候都吃香得很。”
这话轻轻巧巧,不着痕迹地捧了张力一记,张副厂长笑得嘴都裂了。
“呵呵,瞧你说的,真不愧是县里大领导的儿子,教养就是不一样,普通家小孩子哪比得上?”
“表哥,假如一切顺利的话,过两个月,可能还要麻烦你再做一台。”
“那没问题。你什么时候需要,说一声就得了。”
当初我说让方文惕负责去组织烧砖的人员,其实考虑欠妥。方文惕虽说也是红旗公社的社员,长期在外,呆在农村家里的时间很少。在人家眼里,基本上也属于不务正业的那种人。不过因为他有残疾,别人倒也并不苛责,觉得他能养活自己,不拖累父母,就算是很不错的了。
很显然,他缺乏组织这种“大规模生产”的能力和基础。
于是我又再和他商量,还是由我单干,钱算是我借他的,一分的利息,每月由我在利民维修部的分红中扣出五百元。分三个月还清。
方文惕本就对这事不大热心,又没亲眼见过制砖机,总觉得不太靠谱,叫他放下现成的摇钱树去伺候泥巴疙瘩,实在不很乐意。当下也没多少犹豫,痛痛快快就答应下来。
在他想来,赚钱还是要看得见才比较让人放心。
火力发电厂已经破土动工,正在下基脚,大坪公社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县里的领导包括严玉成和老爸都亲自去过两趟,对工程建设的进度很关心。
电厂建设直接由国家拨款,N省第一建筑工程公司承建,专款专用,县里和宝州地区都插不上手。严玉成和老爸如此重视,也只是表示个意思。总不能让别人说他们不关心国家的重点工程建设。当然,那么大一个工程,需要用到许多临时工,倒是给向阳县特别是大坪公社的社员提供了一个农闲时节搞副业的好去处。从这一点上说,县里领导关心也并不纯粹是做样子。
赶在开学前几天,我回了一趟柳家山,直接找到五伯。
我原来打算要大堂哥柳兆时来负责这事,仔细思量之后又放弃了。放弃大哥的理由和放弃方文惕的理由是一样的。大哥十九岁,与小舅同年,法律上算得成年人。不过在农村,也就是个半大的青皮后生。伯父去世早,失了教养,大哥有点游手好闲。农村青年,沾上了这么个毛病,通常都不会被人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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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大哥的身体又不大好,时常闹个头痛脑热的。虽说有制砖机,但举凡松土、上土、码坯、箍窑、出窑可都是重体力活,大哥根本吃不消。
若论组织能力和在群众中的威望,通柳家山无人能出五伯之右,如果能说服他亲自主持,那是再好不过。这事既不能告诉老爸,也不能让江友信出面,说不得,本衙内只好赤膊上阵了。好在五伯对我印象颇佳,又有“七一煤矿修电机”、“稻田养鱼”、“栽种金银花”等一系列“先进事迹”垫底,再整个制砖机,想必也不至于让他老人家吃惊过甚。
但是一踏进五伯的家门,我心里又不托底了。
五伯叫了一声“小俊”,马上就起身出门张望,然后大惑不解。
“小俊,你爸呢?”
晕!
敢情在五伯心里,我还就是个小屁孩!上他家一趟,理所当然都得有大人陪伴。
“怎么,五伯,我自己就不能到你家来玩,非得要我爸带我来?”
所幸我并非真正的小屁孩,四十年的人生阅历,总不能完全白瞎吧?边和五伯油嘴滑舌,边将手里的烟酒摆到了桌面上。
五伯一怔:“能来能来……小俊啊,这是什么?”
“孝敬你老人家的。”
“谁带来的?”
五伯疑惑地问。
“我啊。你侄儿我孝敬你的。”
“你?”
五伯更加不解了。
“好了,五伯,我来呢,就是有件事想跟你老人家商量商量。”
“你有事和我商量?你爸叫你来的吧。好,你说吧,什么事?”
我差点彻底被五伯打败,绕来绕去,他就是不肯接受我和他平等对话的资格。想了想,我决定模糊一下背景,要不然,光这“资格”问题就够五伯和我绕上老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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