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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南星只是手起刀落,重复着精雕细刻一般的摧毁与治疗。
如同蔺广曾经对他所做的那般。
七百三十刀毕。
蔺广气息奄奄,再难说出一句话来,苍老的躯壳上满是干涸的血液,和黏腻的药粉。
蔺南星给蔺广撒上最后一次伤药。
他居高临下看着义父。
就好像他腐烂着后背时,蔺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那日。
屋外晨光初现,丝丝缕缕透过木屋的缝隙,将受刑之人的狼狈惨状映照得纤毫毕现。
蔺南星只看了几眼,便再没有往蔺广的身上留驻视线。
他俯身解开蔺广身上的束缚,替他的义父穿戴上崭新清洁的囚衣。
楝花早就掉落在地,浸在血污里泡了一夜。
蔺南星在捡起那串红紫相间的小花,在曦照之中别回蔺广的头上。
蜀地清幽的小花被染上了红到发紫的血腥,零零碎碎地点缀在曾经翻云覆雨的权宦发间。
两鬓苍苍,乡花冶冶。
蔺南星慢慢地道:“义父,回乡去吧。”
——
春末将去,夏初方至。
苦楝花尽数谢去,紫藤花爬满墙头,花瓣随风而落,幽香阵阵。
蔺太监第接了赐婚的圣旨,这些日子已经张灯结彩地操办起了喜事。
皇帝钦赐的小宅子里堆满了赐给阿祜的嫁妆。
但沐九如尚且不急着搬过去住,依旧住在蔺宅里,与蔺南星一道商议打点婚嫁的事宜。
两人说是成了未婚的夫夫,相处模式依然和从前区别不大。
毕竟再亲密的关系,也不过是不离不弃,生死相许。
结为夫夫,不过是在明面上,对他们二人的情谊有了更为水乳交融的定义。
南院的主屋还没开始挂红布置,只是置满了红红粉粉的牡丹芍药,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清香味飘了满屋。
沐九如懒懒散散地窝在轮椅里,扶着叆叇,看向手中的宾客名单,与蔺南星一个个确认大喜之日的来宾都是何人。
蔺南星坐在一旁,边贴心地伺候着沐九如,边一一作答。
他至今还对婚事有些忐忑。
毕竟高高在上的主子将要成了他的男妻,哪怕只是并排坐着,他都会生出些紧张局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