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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裕摩挲着粗糙的珠串,淡淡道:“去看吧,仔细诊诊朕的大伴,你若是敢胡说八道,舌头便留下来给大伴下药。”
徐太医脖子后淌下几滴汗水,低微地道:“是,是,微臣一定尽心诊治蔺大伴。”
他深吸一口气,回到蔺南星塌边,道:“蔺公公,劳烦宽衣给老夫看看伤处。”
刚刚苏醒的蔺大伴似乎情绪不高,他沉默地望向景裕,又收回目光,一件件褪下上衣。
如今夏日已至,天气炎热,蔺南星穿得不多,两件衣服一脱,只剩下一条抱腹遮着肚子。
景裕本是笑眼盈盈地在盘手串,渐渐便隐了笑容。
待蔺南星连抱腹也解了以后,徐太医惊道:“这……这般多的伤,老夫便是在武将身上也不曾见过。”
毕竟武将身上伤口虽多,却不会有内廷受刑的痕迹。
饶是太医们见多识广,见此也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毕竟伤成这样的人,大多早就死了,哪有机会给大夫看这一身的伤势。
徐太医定了定神,缓了口气,这才仔细端详起了那些伤口,琢磨着道:“伤处皮肉增生,裂口细碎,边缘不平,应当是愈合不顺,反复扯开导致的。”
他捋了捋胡子,问道:“蔺大伴在阴雨天里,是否旧伤会痛痒难当,有时也伴随头痛,疲累,五脏钝痛,四肢冷逆?”
蔺南星淡淡应道:“略有。”
徐太医沉吟一声,道:“应当不只是略有,估计是会痛到难以入眠……还有你这眼底青黑的,通身壮热,是否这几个月来睡眠极少?”
蔺南星道:“一日总有一两个时辰能睡上。”
徐太医又搭上蔺南星的脉,长叹道:“是了,睡眠修养,才是百病的良药,这般少的休息,便是常人也活不了多久,你如今看着康健,全是在耗着底子,焚林而猎……”
蔺南星垂着眼帘沉默不语,像是这番话他早已听无数医者,对他嘱咐过了无数遍一般。
之后徐太医又问了好些问题,蔺南星都避重就轻、不卑不亢地答了。
景裕的眼睛来回扫荡着蔺南星身上的伤疤与脸上的神色。
手上的珠串缓缓地,一颗一颗地拨着。
“哒哒”,“哒哒”。
几轮盘完,徐太医也诊完了蔺南星。
脾性耿直的太医踱步回到天子跟前,恭敬地禀报:“陛下,微臣已有了诊断。微臣认为蔺公公的病症是因为腑脏久虚,日夜操劳,精神困耗导致的旧伤积岁难愈。”
“蔺公公如今五脏六腑虚疲,全靠底子撑着,这才会平日健步如飞,突然之间气血上逆,不省人事。”
徐太医略微沉吟,继续道:“若是治标,如王太医所说,服药几帖,此关便算过了,但之后的生活若是再有波澜,此症定会激发,数年内便成膏肓之疾,药石罔医。”
景裕不紧不慢地拨了下珠串,淡淡问道:“王壁徳,他说的可有夸大或是欺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