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老太爷在里屋把外面的事儿全听到了耳内,又听到路明珠要来见自己,便对路明珠的做法评价了两句儿,闻言陈庭轩眉头微皱了一下,却是没有说话。而老太爷想到路明珠就快进来了,便也咳了一声正襟危坐。
谁知他准备好了,外间路明珠却在临迈进里屋前收住了脚,只听她尤如自言自语地道:“还是算了,老太爷最明是非,必定不会因饭摆的慢了而生气。”
边说着竟又转身往回走,然后像没事儿人一样对陈老太太道:“那老太太我跟吴姑娘一起去端饭菜了。”
然后也不管老太太脸黑如墨,又笑着对王英姑道:“王姐姐就烦你在这里摆摆桌子吧,如果一个人不趁手,就让二妹和四妹帮你一把。”
说完这些,她就看了吴绮月一眼打头往屋外而去,后者见状赶紧向老太太行了个礼就撵去追赶路明珠了!
而她们一走,陈老太太就张大嘴开始大声地喘气,她被气着了!因为老太太再没想到自己本来是打着使唤路明珠的谁知最后却把吴绮月也拉下了水。
不,只是拉走一个吴绮月吗?老太太按着太阳穴看着王英姑开始摆饭桌儿,而陈瑾瑶和陈瑾璎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竟也去帮忙了,而一见这两个姑娘动手了,一直在大太太身后站着的孙姨娘也赶紧冲过来,只听她诌媚地对陈瑾瑶道:“二小姐,哪有让您动手的道理,您可别听四少奶奶一张嘴乱说,您是什么身份儿,怎能干这些粗活儿!”说着就去抢陈瑾瑶手里的凳子。
孙姨娘本是好心,谁知陈瑾瑶往旁边一躲,却是冷声道:“身份儿?从陈家被赶出京城,还提什么身份儿,再说了我可不想被人说什么也不干只会吃白食!”陈瑾瑶说着把手中凳子摆好又去拿另一个凳子,而她的话,不只抢白的孙姨娘哑口无言,更让挨着陈老太太坐着的紫云如坐针毡,她再没想到路明珠和老太太打擂台最后竟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而正好陈瑾瑶又说了上面的话,紫云气愤加上心虚,竟以为对方再暗讽自己!她咬牙想到,到底是姑嫂,竟然在这个时候联合起来给自己没脸!
面对此情此景,紫云不但不检讨自己,反倒连陈瑾瑶也恨上了,但她情知有意见也不能表露出来,当时就决定也去帮着摆摆桌椅,只是摆桌椅本就是一桩小事儿,紫云刚厚着脸皮站起身,王英姑和陈氏姐妹已经干完了!
于是,紫云就保持着往前迈步的姿势,彻底被晾在了那里,登时她的脸就像被火烧一般的痛!真是……太丢脸了,紫云又是委屈又是难堪,心中就更恨路明珠了,正好看到那六个丫头还一溜儿在那站着,当时就找到出气筒了,紫云冲着她们就骂:
“你们几个是死的吗?眼看几个姑娘都动手了,还在那里站着挺尸!我给你们几个说,打我把你们送到陈家,就是让你们来这里干活儿来了,谁知道你们一个个的倒把自己看成了千娇万贵的千金小姐了,只是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命!”
紫云生气就把火儿发到了几个丫头身上,见状那几个丫头都慌了,就有一个性子比较直比较急的分辩道:“不是啊,小姐,我们哪里敢这样想呢,不是您说……”
那丫头一急之下,差点儿说出这不是小姐你的授意吗,好在她说到一半儿时,旁边一个跟她关系较好的丫头就掐了她一把,也幸好这一掐让她止住了不该说的话。最机灵的樱草赶紧道:“小姐教训的是,都是这们太没眼色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们这就去厨房……”
说着就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就都往门外去了,她们的意思,是赶紧把路明珠手中的活儿接过来,只是她们刚出去,路明珠和吴绮月就十分吃力地抬着一个大食盒往这边儿走来。几个丫头就赶紧像抢似的把大食盒抢至手里,樱草更是一脸地讨好:“四奶奶快歇歇,让我们来吧。”
“这样不好吧,你们不是只服侍老太太和太太吗,”见几个丫头脸上神情再不复方才的倨傲,路明珠悠然问道。而那些丫头自是赶紧赔礼,直说是她们自己的错。见状路明珠也不跟她们计较,反正她的目的也达到了,而在各人或悲或喜或怒或平静的心情中,这顿饭终于结束了。
至于路明珠,吃完饭她就推了碗约了王英姑去后院儿,倒不是她要王英姑帮什么忙,她是不愿意看着王英姑再一直操劳了!反正目前任家这六个丫头正急着找活儿干呢,她们生怕紫云惩治她们。
但是看到路明珠离去,一直若有所思的陈老太爷却有了另一个想法,回到前院,他满怀忧虑地对陈庭轩道:
“轩儿,你媳妇儿这个脾气,真要改一改,你看一家子人差不多都被她得罪光了,如果长此下去,将至家宅不宁不说,你出门儿只怕也不能安心。且路氏她不管对错,一味儿地对长辈不肯屈从这一点儿做得委实有些过了,
当然祖父并不是说路氏不讲是非,以本心来说她其实也是一个好孩子,只是她向来不注意细处,祖父是怕她一些话若被有心人听到,使她落个不孝的罪名,那时就不好了。”
老太爷其实主要担心陈庭轩的心情,他是过来人,自是能看出来陈庭轩对路明珠已是情根深种,至于目前小两口儿看似有了矛盾,老太爷又是一种想法,谁家勺子不碰锅沿儿,在老太爷眼里陈庭轩夫妻只是暂时有了矛盾,他甚至想,说不定就是因要纳紫云为妾之事两人才生了嫌隙……而至于他说的其他,于陈老太爷的的确确是发自肺腑,只是他觉得家中以安稳为上,路明珠的脾气有些失于柔和了!
老太爷说着神情堪忧地看了陈庭轩一眼,谁知陈庭轩低头想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来冲着老太爷郑重行了个礼:
“祖父,庭轩想给您老人家说说心里话,孙儿认为,不管方才之事也好,还是以往种种在咱们家发生的其他事也好,明珠她,其实并没有做错。
当然祖父您的意思我也清楚,您是盼望着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彼此和和睦睦能一致对外。
祖父,您这个想法孙儿自是十分赞同,可是祖父,若因此就要让其中一个人一直退让一直屈从的话,孙儿就有些替那个人不值了。”
陈庭轩说着认真地看着陈老太爷,稍顿片刻后又道:“况且,祖父,按您说的一直退让就真的能让事情得到圆满解决了么?有些人不但会因为其他人一直忍让而退却,从而想自己的不足,甚至会更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
陈庭轩说着又对陈老太爷行了一礼,而他的话刚落陈老太爷脸色就一变,突然对他喝道:“轩儿,你放肆,竟敢这样说你的祖母,你知不知道,若这话传出去,会让世人怎么说你?”
老太爷不是傻的,当然听出陈庭轩一味儿地在说路明珠的好话,这也就算了,因为老太爷本身也挺欣赏路明珠的,但他再没想到到后面陈庭轩竟然直指向了陈老太太!因而赶紧斥责对方。但话落他又觉得语气过于严厉了,就又想了想:
“轩儿,我知道你一心袒护路氏,更认为老太太是以身份儿处处给她难堪,可是轩儿你想过没有,路氏跟家中哪个人没有起过冲突?哦,除了祖父。”老太爷其实想说,幸好自己是男人,如果是女人,是不是路明珠也会跟自己也吵个架闹个性子什么的。
但没想到这次陈庭轩这次直言道:“祖父,孙儿这次又要说真话了,谁说明珠和家中哪个人都吵过架?好象只有和老太太、大太太、孙姨娘和二妹吵过架吧,可是这几个人的脾气祖父您还不清楚吗?家中是老太太说了算,其他人都是围着她转,她对明珠有看法,其他人只是为了讨老太太欢喜罢了。
当然孙儿知道,老太爷您不是这样认为的,当然这并不是说您不讲是非,而是您老人家心系家国天下,无力也不愿操心家中这等闲事,可是如今话说到这里了,就请祖父听听我的想法,祖父您说家中许多人说明珠不好,这我承认,可是被说不好就真的不好吗?
祖父我们不妨就以罗党为例吧,就因他们罗家在朝堂上把持朝政,多少忠良被无辜陷害,而在这些忠臣遭陷害之时,难道就因为没有人为他们求情,祖父就要说这些忠臣良将是奸恶之徒吗?
其实我们都知道,那是因为罗家现在朝中一手遮天,其他人敢怒不敢言之故,因为一旦这些旁观者一旦替那些被害的人说话的话,罗家就会把他们也当作对手,是以许多人为了不牵连自己只好忍痛不看不说装聋作哑。这还是好的,又有多少人为了攀附罗党,而昧着良心作尽恶事……祖父,其实这家中事和朝中事虽是一个关系到社稷安危、一个关系到家宅安宁,其实是一个道理,而明珠今日所受的种种也和那些含冤的忠臣处境差不多啊……“
陈庭轩说到这里恳切地看着老太爷:“祖父,孙儿今日就请求您好好把这些家中事理一理,不然真像您说的,庭轩就是去西北也不会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