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布条在雨夜的大风中呼啦啦地飘动。
霍仲孺和船老大摇着橹,那条客船在雨夜箭一般向龙门划去。黑夜里就听见船舱里传来船老大的女人焦急的声音:“使劲,使劲呀!快……”
卫少儿一声接一声地号叫。
“再使劲……”
随着卫少儿最后一声凄厉而痛苦的长号,我哇哇啼哭着降生到客船的稻草堆上。
船家大嫂揭开门帘欢喜地说:“是个男娃。”
客船的烟囱里冒出了一缕白烟,船老大的女人摸出鸡蛋、红枣和饴糖,还有一支存放了多年的老山参。
锅里的水沸腾了,鸡蛋在锅里滚动。
“大妹子,”大嫂把锅里的东西舀到碗里,取出一双筷子说,“快趁热吃吧。”
这时,一道紫色的电光透过云层,穿过船舱,直直地照射在卫少儿身旁的婴儿身上,久久不散。那道宽阔的光,闪烁着厚重而吉祥的颜色,将胖乎乎的我罩在其中,久久不散……
船老大和霍仲孺惊呆了,就连守在婴儿身边的卫少儿和船老大的女人也骇然了,面对耀眼的紫色光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霍仲孺仰望着夜空,寻找那道光的源头。不知什么时候,风停了,雨歇了,星星又布满了苍穹。没有月亮的夜晚,天上直直射下的那道紫光像是有人在夜空里有意操纵似的,过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地退缩到了深邃而神秘的天穹。
略懂天象的船老大捋着胡须仰观苍穹,他看见在天狼星与冥王星的交会处,新添了一颗明亮的星星。这颗新星毗连帝座,同南斗六星与北斗七星连在一起,在黑黝黝的天穹组成了一个清晰的“戈”字状图案,他知道那是一颗将星在闪烁。
“一个将军诞生了。”略懂星象的船老大捋着漆黑的胡须低声沉吟道,“这个孩子将来必定带兵打仗反击匈奴!”
“老哥,您说什么?”没有听清的霍仲孺问道。
害怕泄露天机的船老大却只顾摇橹,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咚的一声巨响,糟糕,夜行的客船触上河滩的暗礁了。
朝阳喷薄而出。
死里逃生的霍仲孺、卫少儿同船家夫妇揖别。
船老大的女人接过卫少儿怀里的婴儿亲个不够。
一脸络腮胡的船老大见状道:“你看我家婆娘把孩子亲个不够,让俺们老两口送送你们吧。”
“船家大哥,真不好意思,为了救我们,把你的船都毁了。”
“一条破船能值几个钱?只要你的女人和孩子能平安过河,比什么都好。”
“大哥,这袋三铢钱你一定拿上,买条新船。”
“你这是干什么?”船家生气道,“我们冒死渡你们过河是为了钱财吗?”
“客船毁了,你们靠什么谋生?”霍仲孺回头望了望搁浅在滩里的破船,执意把一包三铢钱塞给船家。由于触礁,那条不大的客船已经基本报废了。
“船家大哥,你就收下吧,没有你和大嫂鼎力相助,这孩子也许早就没命了……”晨曦中的卫少儿抱着襁褓里的我感激地说。
“妹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那老鬼能拼着命渡你们过河,绝不是为了钱财,你们就不要难为他了。妹子,那些追杀你们的官兵是些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抓你们回去?”
“那些人是……”
“你们犯了哪条王法?”
“我们没犯王法,我们只是犯了平阳侯府的家规。”
“侯府的家规?”
“你少问两句!”船家瞪了自己女人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霍先生,把钱收好!”
两家人穿过渡口茂密的芦苇荡,迎着淡红的朝阳,朝着古道走去。大概行了三五里路,霍仲孺揖别道:“老哥送远了,请和大嫂回去吧,家里人还在等你们回家。”
船老大道:“这里的风物人情我熟得很,不妨再送几步。”
不知不觉又过了二三里,已是中午。远远地望见一片浓绿的杂树林旁,闪出一个酒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