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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第1页)

李蓉生回到西都家中,已经是正月二十以后了。他做的第一件事是陪伴母亲,整整大半天都待在母亲屋里,听母亲讲那过去的故事。他不插嘴,不评议,只是静静地坐在母亲旁边,静静地听着。那些故事有些是自己不知道的,有些是已经听过不止十遍,早已是耳熟能详的了,有的是自己亲身参与并一起历经坎坷走过来的,由自己来说都可以编成一部大书了。但是,他依然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一点也不嫌母亲唠叨。经历了广州珠江广场一幕,他感到有母亲在身边说话,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他愿意永远地听下去。

他把母亲的那三百元,从贴胸的口袋里取出,并加入三百元包进去还给母亲。母亲只收下原来的三百元,并仍然用那块蓝花花土布包好,仍然折叠成有棱有角的长方形状,放进她那都可以进家庭博物馆的“红军不怕远征难”

书包,再次放进墙角的旧箱子里。在她看来,儿子没有用那笔钱就说明儿子应对自如,没有用那笔钱的必要,那也就是她心里祈祷的。儿子多加在上边的,她一张也不取,因为她也用不上,衣食住行生活所需儿子一应都有安排,多余的钱对她来说也是没处用啊。她说:“给我也用不上,平时进庙大多花的是毛毛钱,买三块钱的香两个月也烧不完。你上回给的十块钱还压在枕头底下没用呢!”

母亲生活起居一切如常,李蓉生也就安心了。

李蓉生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按与陆机全约定的,把做伞没用完的剩余材料退回去。他叫张平利借了一辆三轮车,俩人一块去火车站办了托运手续。

陆机全也真守信用,没过十天,那笔三千四百元的退货款就如数打了回来。

第三件事是楼上库房中还有不到二百把伞,需要想办法处理。可是到楼上一看,全都不翼而飞了。他惊奇地问妻子:“那些伞咋都没了?”

“临潼老冯叔派他儿子来全拉走了!”张玉贤笑嘻嘻地说。

“上回他拿去一千把,都卖完了?”李蓉生很是惊讶,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咋不哩。他儿子说,他爸让六块钱一把批发,没有一个月就发完了!你去广州前脚刚走,后脚他儿子就到了,传他爸的话,有多少拿多少。我就把代销点的那几十把全收回来,跟库里的一起打包,共有二百二十把,全都给了他。老冯叔还叫他儿子每把加五毛,留下一千二百一十块哩!”张玉贤洋洋得意地说。

李蓉生听了一阵惊讶一阵惭愧,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想起在广州做柿饼碰壁的事,若不是陆机全发现商机,果断拉到中山去卖,不货死广州还能有其他出路吗?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老婆说:“看来我李蓉生真不是做生意的这块料啊!”

他就把货到广州,他和陆机全手拿柿饼样品袋,走大街串小巷寻找不到一个买家,走投无路之际恨不得投江,幸亏陆机全从一个小孩子缠他妈妈买柿饼的偶发事件中发现商机,把柿饼直接拉到中山去卖,才得以转危为安的历险记讲了一遍。张玉贤也听得胆战心惊,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蓉生是一个懂得自省的人。成语说,前车之覆,后车之鉴;今人也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在未与倪飞翔分手前,可以说,成与败都是倪飞翔主导着,但是广州之行则从头到尾都是经过自己大脑深思熟虑过的,为啥还是失败了呢?他想起西都伞厂刘师傅说过的一句话:今后千万不要再做自己不懂的事。虽然这是极普通的一句话,但道理却是深刻的。自己非但不懂自己要做的事,更重要的是不懂这个市场:商场就是战场啊!这是一个多方参与、鱼龙混杂、波谲云诡的地方,挖坑布阱是一种常态,如果头脑不清,稍有不慎,一次失足便可造成千古遗恨!此前自己从未介入过商场,基本常识尚不具备,又怎么可能敏锐发现商机呢!同时,他认为自己的脾性也不适合做生意,陆机全的敏锐、冯占先的果断、倪飞翔的自保、赵一蒙和马跃进之流的无耻与欺诈,自己是一样也不会!自己所受的社会教育是诚实守信,受的家庭影响是忠厚传家、吃亏让人,这些善良的品德怎么能与他们较量呢!尤其是自己最大的本性是“信人”。诚然,钻起牛角尖来,信人者被人信,信对了就成功了,譬如信了刘师傅,废料做成了自动伞;信了陆机全,“货到地头死”的柿饼终于如愿卖出去;冯占先也认自己是老实人,才愿意主动提出用伞抵借款来帮自己纾困;也是因为信自己,腾达贸易商行王宏恩经理才处处护卫自己,这都是信人的好处。但是,因为自己相信了赵一蒙一次,照顾了一下马跃进的面子,一张荒唐的借据就骗走自己沉甸甸的五万元人民币,致使自己从一个陷阱挣扎不出,又掉进另一个深坑!丢了朋友,丢了公职,丢了理想,正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这一段经商的经历,真是刻骨铭心。古人说人贵有自知之明,他决意要从这个不适合自己的市场退出,去寻找适合自己的新路,毕竟他不是那些跌倒就不想再爬起来的人。由于他有了这样的觉悟,过完年的那些从“惊蛰”中醒来想做点事的人,慕其名而来约他再战商海的时候,他一个也没答应。

张玉贤看李蓉生整天把自己圈在家里,是人不见,也担心把他憋出毛病来。这是大年过罢的第一个星期天,她提议说:“我想去看看干姐,这有快两年都没去过她家了,你也去吧?”

“大南门外?好吧。”

张玉贤的干姐郭玉凤是市建筑公司的一个吊车司机。她们是在建筑工地上结成姊妹的,那还是张玉贤在家当姑娘时的事。她跟随村上包工队去到市建筑公司当小工,被开吊车的郭玉凤看上了,就叫给她当辅工,主要挂个钓钩,拉拉吊绳掌握起落方向定位什么的。张玉贤干活有眼色又勤快,很能扶上郭玉凤的手,说话又痛快,脾性耿直,爱拉扯朋友,也很对郭玉凤的脾气。

一来二去两个人热络得不得了,郭玉凤就要认张玉贤做自己的妹妹,张玉贤也很乐意。她们虽未像电影或戏剧中那样焚香叩拜,但在心底里彼此都已视对方为自己的亲姊热妹了,逢年过节那是一定要互相走动的,一如自家姐妹一样。两家人也都相互认了这门亲戚,并无半点见外。

那时候,雁鸣南路是主干道,正在大规模拓宽,两车道迅速拓宽为八车道,来往行人和车辆都被赶到半边路上行走。过罢年的公交车比以往更加拥挤,别说老人小孩上车难,就是年轻小伙儿也得拼出一身臭汗,才能挤出个立足之地来。李蓉生夫妻俩早早就出了门,计划十点多能到,结果到大南门外下车时,已是中午十二点了。

市建四公司的家属院就在振兴路旁边。郭玉凤家被分在北边第一排的西头。这是一座两层平顶简易楼房,一排可住十几户人家。他们提了四样礼品:德懋恭的点心,柳林镇的西凤酒,洛川冷库的苹果,还有海南岛的香蕉。

俩人各自提着两样东西,走进了西头第一个楼门洞。楼门设在楼梯间下,光线昏暗,走上两级踏步,站在上二楼的登梯口。郭玉凤家住在一楼,房门正设在楼梯口旁。张玉贤抬手敲击面对的铁门,发出砰砰的响声。

“谁呀?”郭玉凤在屋内搭声问道。

“玉凤姐!是我,玉贤。”

“哎呀,玉贤妹子!真的是你呀,还有蓉生兄弟!快进来,快进来!”郭玉凤拉开门,惊喜地大叫起来。

屋内进门有灯开着,两边窗户采光也还充分,只是城里人的居住空间大都较为局促。面前有五米多长的通道,其宽可摆下一张方桌,兼有客厅的功能。通道把整个房间一分为二,南部大北部小。北边靠门口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设有蹲便器,墙上架有洗浴设施;以隔板为墙,紧挨着的是厨房,炊具大都是市面上流行的家电产品;再隔一板墙,是儿女们的小卧室,住着他们乖巧的大女儿虹虹和小儿子彤彤。南边的主卧室靠东而设,用木板做墙壁,构造了一个私密空间;夹墙的西侧是一段拥挤的通道,通过后门与户外的大院儿相连。这一段通道也可视为高效利用的公共空间。靠夹墙放着一张三人布艺沙发,顶头有小方桌式茶几一个。沙发对面似乎是家具用品的储放地,有高低柜、缝纫机、自行车一溜儿紧挨着墙,高低柜上放着电视机,电视机用紫红绣花的套子罩着,旁边摆着台扇和电烙铁,其他比较低矮一些的日常用品则组成第二梯队放在它们前边,基本上是按照高低搭配、大小组合、前后照应,并合理占用空间的原则顺着西边墙壁摆放。它们与沙发之间,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走出狭小的后门即可拥有宽敞的大院儿。

郭玉凤接住礼品,张玉贤跟着往进走,看见西墙壁下一个戴眼镜的男子正在挪桌子,就上前喊了一声:

“法广哥,妹子来给你拜个晚年!”

“噢,玉贤呀,不晚不晚,正月还没出去呢!”

说着话直起腰来的是周法广———郭玉凤的爱人。周法广是黄河机械厂二车间的技术员,戴一副近视眼镜,个子不高,略显单薄。他为人热情,跟谁都能搭上话,常常以助人为乐,还乐此不疲。他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看见李蓉生了,热情地笑着招呼道:

“蓉生老弟,你来啦,快来帮哥一把!”

他正在摆放吃饭的大圆桌。可开可合的桌腿已撑开,他想把圆桌面摆放到桌腿上去,那桌面太大太沉,一个人怎么也搞不定。李蓉生赶快上前抬住一边,两人合力把桌面安放成功。周法广笑道:“还是蓉生老弟有口福,脚长手短,跟上端碗!哈哈!”

“吃广哥的饭,兄弟我是从来不会客气的!”李蓉生也笑着应对说。

“看你这人,就是爱说笑!”郭玉凤埋怨地说周法广,“妹子跟妹夫两年没来,这回来了,好像是专门吃你饭来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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