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文学

第二十五章（第1页）

刘培根的加入，就像一池春水里投入了一块石子，整池的水都动荡起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张平利就对李蓉生说：“小刘师傅帮咱做了打孔模板，我和鲁宁打孔快了好几倍。宋师傅很不高兴，漂凉带刺地挖苦我俩，说‘我这八级钳工已经教不了你俩了，你俩可以直接晋九级咧’！”

“老宋和老范还一唱一和地砸挂小刘师傅。老宋喊：‘老范，看来咱俩这老皮快没用了，是不是该让贤咧？’老范不服气地说：‘哼，毛儿才刚长全，后头的路还长着哩！’老宋又说：‘我看不长了，这才露了一两手，你我就都在这坐冷板凳，不干活还拿高工资。我看这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咧！’老范就说：‘你的意思是说卸磨就要杀驴呀？’‘说不定不等卸磨，就把驴杀咧！’”毋文接着说。

毋文模仿老宋和老范俩人的对话，声情并茂，逗得刘军和鲁宁都笑了，李蓉生却说：

“人家老师傅之间说话，你们都少掺言！咋说人家都有几十年的积累，哪个教不了你们？跟着好好学技术就对咧！”

范葩鳌的矜持，李蓉生是领教过的，但他能接受：凡是有些本事的人，都有些骄傲；没本事的人，他不骄傲可也办不成事。只是宋布仁喜欢背后煽风点火，叫人听了总是有些不舒服。李蓉生到车间里转圈儿，看见范葩鳌和宋布仁坐在一条长凳上说话，佯装啥也不知道。他一如往常，问道：“范师傅，您看娃们家这两天拔毛坯咋样？”

“拔个毛坯还行，噢，还行！”范葩鳌稳坐钓鱼台，淡淡地说。

“这俩娃打孔进步还蛮大的，小刘做这个模板也挺好用。第一天我故意叫他俩练练基本功，第二天才打算教他们用巧劲，没想到小刘献殷勤抢先给做了！这也好，对咱抢进度是个好事！”宋布仁主动站起身来，说一句偷着看一眼李蓉生的脸。

李蓉生不露声色地听着，有时也点点头，直到把这批法兰盘做完他都没有说一个不字。

田尚飞来验收这批法兰盘质量的时候，说他已经为铣床准备了一批活，但还需要有车床配合才能完成。现有的６１６车床加工范围太小，大一点的活甩都甩不动，还需要抓紧购买大一些的车床。原来做小轴的那几个小不点车床要赶快处理掉，不然它占着地方，有大车床进来时也没地方安置。

李蓉生就写了一则启事，把要处理小车床的消息放了出去。他听说东郊陕西筑路机械厂近期可能有一批老旧机床要淘汰，这个消息是秦川机床厂一个退休机修工叫老海的说的，他想摸清具体情况就跑了一趟东郊，去了却没找到人。他坐车回来走下公交车，还没下雁鸣大道，就看见门卫老杨在厂门外徘徊，好像是在等谁。

“蓉生，你先别进厂，我有话给你说！”门卫老杨等的却是他，把他拦在门外小声说了一件事。

上午有个人来，说要买那七台小车床，是宋布仁接待的。他们在车间门外说的事，我装着在睡觉。老宋说要卖一百五十块，少了不卖；那个人只给一百块，多了不添。两个人最后说到一百二十块，老宋的条件是，给厂里只说一百块，另外二十块归他，因为那些床子是他买来的，没有他放话谁也买不走。

那个要床子的就答应了。

为了慎重，门卫老杨出主意说：

“进厂你啥话都不要说，我是听来的，看他老宋怎么对你说！”

门卫老杨依旧在厂门外若无其事地闲荡悠。李蓉生进厂没到车间去，直接进了办公室，泡了一杯茶喝着，歇一歇乏气。不一会儿，宋布仁耷拉着眼皮走进来，坐在李蓉生对面，扬扬得意地说：“李厂长，我给你把小床子卖出去咧！”

“噢？卖的啥价？”

“我要价一百五，人家回个八十。我说他是拦腰砍价，他说我是漫天要价。我说我是三百元买的，虽然现在是处理，低于一百别想买；他说再加十块顶到头，再贵他就不要咧。我说你买台缝纫机还得一百八哩，你买缝纫机去吧！他看我扳得硬，最后没办法，才答应下来给一百块，七台床子共是七百块！”

宋布仁舌绽莲花，说得天花乱坠。李蓉生十分平静地听着，既没有高兴也没有恼怒，只是半天不出声。宋布仁有点惴惴不安地问：“你是不是嫌卖得低了？”

“不是，啥时候来拉？”

“下午一上班。”

“让来拉！”

下午，那人雇了一辆带拖斗的拖拉机来拉床子。李蓉生让平利他们帮忙装上车，还让宋布仁送出大门外去：“老宋，你去把客人送一送！”

在厂门外，门卫老杨亲眼看见宋布仁快如闪电般收了那人的钱。但是，李蓉生仍然一个不字也没说，就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这就是厚道的李蓉生。

小车床拉走后，西边窗户下腾出大片的地方来。没过两天，田尚飞叫送来一百套铸铝翻砂件大轴承座。每套轴承座由上下两半组成，先由铣床平两端的结合面，然后用螺栓紧固成整体，再上车床镗内孔各部尺寸。活儿并不复杂，李蓉生一看图纸已经把工艺编了出来。但是车床部分没有能力解决，范葩鳌先喊叫起来：

“这活儿你都敢接？内孔直径二百五十毫米，两边的螺栓耳朵一加，超过四百五十毫米，上车床甩开直径五百毫米都有咧。你这６１６车床最大车削直径超不过三百二十毫米，还不给你砸个稀巴烂？”

“这活儿，６２０车床都干不了，非得６３０的车床才能干！”宋布仁也在旁边鼓噪说。

送活儿的人只管送活，卸到车间就走了。李蓉生虽然心里也没底，但他相信田尚飞能叫送来，一定有过考虑，车间的加工能力他是知道的。果然，田尚飞听了车间里嘈杂的议论，并没当回事，他把李蓉生叫到办公室去说：“这活儿还是有加工价值的：加工费不高，每件五十元，但它是铸铝翻砂件，加工的铝屑都能卖些钱。加工没有难度，就是安放轴承的位置要求高一些，公差０到３丝，一般人都可以掌握。”

李蓉生最关心的是机械加工能力问题，他不等田尚飞说完，就忙着说：“关键是咱没有能干的床子么！”

“刚才我没跟送活的一块儿来，就是看床子去了。马王镇那边有一台，现在就带你去看，也许能用！”

“好，咱现在就走！”李蓉生立马笑逐颜开，以为最大的问题解决了。

这些天来，李蓉生最关心的就是谁家有淘汰下来的车床了。每听到一点消息，实不实的都会不辞辛苦地跑去看一看。当然新的买不起，只能在旧床子的世界里去挑选。听到田尚飞说有能加工他送来这批活的车床，真是又高兴来又害怕。老宋说６２０都干不了，非得要６３０朝上的车床，那６２０车床有点成色的都要四五千元，何况是６３０朝上的呢！他害怕的是床子贵了买不起。

可是，田尚飞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