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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住院(第1页)

老父亲住院了。

在六十五岁第一次住院,用他的话说,这是在家里清福享尽了,年纪轻轻的,还跑到宾馆一样的套房里要人伺候着,真是罪过不轻哩。

在我和姐的印象中,父亲有着铁打的身子骨,从我们能记事以来,还真不记得他喝过药扎过针,小病小痛的,眉头皱也不皱一下,稍微忍一忍就挺过来了。

这次住院,也不是什么大病,是他的下巴袋里长了个块状瘤子,有一天大似一天的势头。母亲担心这个瘤子不好,说现在日子刚刚好过,还是去大医院看看。挂了主任医生的专家门诊,大夫建议切掉为好,我们决定听医生的话,说服老父亲住院进行手术。

父亲真的是老了,也许是晓得自己的身体健康关系着家人的幸福,一向犟脾气的他这次竟然顺从地听从安排,非常乐意地接受术前各项检查,勇敢地走进了手术室。

手术进行得非常顺利,不消一个小时,便出了手术室,拍拍躺在手术车上的老父亲,问他疼不疼,他说“一点不疼,就是有点麻”。大家听了,都笑了。

医院病患较多,床位紧张,父亲被安排在一个大病房,有六张床位,好在没有住满,空了两张床。我们担心人多嘈杂会让他睡不踏实,他却一个劲地说“人多好,不冷清,还能互相照应”。

大夫说遭罪也就几个晚上,来这里的病人都是蛮自觉的,我们也就没再说什么。

手术当天,我决意留下来陪他。他在连续输了四瓶药水之后,才安神静气地睡去,不一会儿,呼噜声起,我顿时也感到了疲乏,顺势趴在床边,迷迷糊糊中,我仿佛回到童年,忆起跟父亲生活的点点滴滴。

我是父亲三十八岁时出生的,是陈家的长孙。父亲中年得子,对我宠爱有加。常常在父亲干活时,我顽皮地挑逗他,就是他生气了也不歇手,常常惹得他追着抓我,扬言要“给你作痒的屁股按摩按摩”,可是一旦揪到我,往往又落不下拳头,就在他犹豫之时,我会趁机溜之大吉。这就常常给母亲留下数落他的话柄,“你就是嘴上说得狠的,真的要甩拳头又手软了,男孩子被你这样惯着怎么得了”。

最后的结局是,父亲双手一摊,耸一耸肩,无奈地笑笑也就作罢。儿童是最善于察言观色的。几次三番后,我更加对父亲肆无忌惮起来,弄得太不像话了,只有母亲出面才能镇住我。

老父亲只念了两年私塾,十四岁就开始代表全家去上河工,这也为而今的脊柱侧弯埋下了病根。后来在本村的瓦匠头戴叔的手下打小工。随着镇上砖瓦厂的建成,他又成了砖瓦厂的制砖工人,有几年还拿回了镇上发的“优秀生产者”的烫金证书。

现在,他的背驼得似一张弓,也像一个小写的“n”,远远地,以为他在弯腰捡拾失物;离开老家来小城工作后,我隔三岔五地给家里打电话,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军儿,你什么时候回家陪我喝喝小酒?东西都准备得现成的。”我在连续大声说好几个“好啊好啊”,他才放下听筒。唉,时间这个魔鬼,已将他摧残成名副其实的驼子和聋子了。

我伏在床尾不在意就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父亲醒来,用脚推醒了我,催我赶快回去休息。

我本来就没打算回去,父亲刚手术,怎么放心留他一个人在医院呢?我向护士借来一床被褥,在父亲的邻床布置下来。我钻进被窝,头一靠枕头,就呼呼睡去。当人极度疲乏时,睡眠是最好的解药。

第二天一早醒来,同病房的其他三个病友先后向我发难:一个说这辈子没听到这么会打呼的,一个说我的呼噜声在他耳边呼啸了一夜,还有一个说我的呼噜把整个病房都震动了。他们的言外之意就是,希望我明天不要睡在这里,他们实在吃不消我的呼噜。

老父亲连忙憨憨地打招呼,说都是遗传的原因,请大家原谅。他们也就没再吱声。

我的呼噜的确很厉害,从医学的角度算是一种鼾症。记得很多年前,父母带着姐姐去亲戚家赴宴了,留我在家看守。他们回来时,我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状态,据说窗外都能听见呼噜声,任凭他们在屋外怎么呼喊,甚至急得拍门敲窗,惊来了左邻右舍,也无济于事。就在他们打算破门而入的时候,我起身小解,才将门打开。第二天,母亲戏谑道,哪有你这样看家的,要是有贼进来把东西搬光了,顺带把你卖了你都不懂。

这次父亲手术住院,我本想利用这几天好好陪陪他,让做儿子的心安些,怎奈众怒不可犯,怎么办呢?父亲好像看出我的心事,他说:“我这个小手术算个啥,身体本来就好的,这里有吃有住比宾馆都好,你在这里就是多余,还是回家去为好。”

见父亲说得诚恳,我也就没再坚持,每天等输水完成,把他口头托付给病友,就回家睡安稳觉了。

第三天,病理报告出来了,显示为良性。父亲乐呵呵地说:“我说的没事吧,把我好好的肉割掉了。”

随后的几天,我们白天到医院陪护,晚上拜托病友照顾。第五天,大夫刚给他拆了缝合线,他就嚷嚷着出了院,说住在这里不比坐牢惬意,还是早点回家的好,想喝点酒就来了酒。

回家的路上,他坐在车里好奇地张望着街景,开心得像个小孩子。

二〇一六年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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