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文学

翻 汉 山（第1页）

年月，我来到汉中，在汉山脚下的南郑区周家坪工作。在此一年多的光景里，曾三五次到达山顶大顶寨，在那里呼吸清新空气，眺望天汉大地，领略了秦岭巴山的逶迤。可每次都是友人用车载着上去的，倒是省了脚力和时间，但总感觉怅然若失。

今年春节后来南郑，与来南郑人民医院支医的老乡缪君相约，趁着春早宜人，以步为尺，量一量大汉山。

早晨七点，老家海滨早已是日出放光。这里是汉中盆地，天才麻麻亮，因为太阳公公还在费劲地翻越秦岭巴山。天汉大地上的人们在安享着静谧的黎明。

我们背着双肩包上了路，在古巷里寻了一家老字号面皮店，分吃了一碗汉中面皮，各喝了碗花生稀饭，下肚了一笼小包子，便兴致勃勃地朝着汉山方向进发。

从古巷向南，我们走上了南郑大道。人行道上晨练的人渐多，似乎都是奔向汉山。向往大山，莫不是每个人心中不能自持的念想?向东行了一小段，再从南郑大道右转至汉山大道，大道有了向上的坡度，路的两边矗立着设计精美的汉桂灯，灯座上浮刻着“千年古县”字样。路边的田野里，油菜花开了一些。走在这样的宽阔、古朴的大道上，嗅着菜花香味，人的精神不禁抖擞起来。

不管是同向而行，还是相向快走，人们总面含笑意，似乎在为同是早起人而互相激赏。难怪有人说，主动拥抱黎明的人，都是积极向上的人。我想，能主动奔向汉山的人，也一定都是胸有丘壑的主。一路上，男女老少，个个露出幸福和友善的模样，再怎么抑郁的心事都会抛到九霄云外了。大家身心俱轻，用自己的腿脚攀登新一天的新高度。

在大道边，我们巧遇了支农专家周、张二君。他们手拎着水和面包，颈挂数码相机，一副有备而来的模样。四个人的会合，让大家的兴致更浓了。他们说，本没有登顶的决心，遇着我们，那就一定要翻一翻大汉山。

不一会儿，我们就来到了祈福之门，六只祈福之手，形成了左侧天一、右侧地一、中间泰一的格局，大小三双手勾勒出一个大汉山的“山”字。再往上走，就是开阔无比的大汉山广场，广场的尽头是汉王刘邦的巨型雕塑，只见他双手祈天，神情庄重，宽大的袍襟随风飘逸，他的背后正是雄浑沉毅的大汉山，在他的腿部后方则是百福百寿浮雕墙，漫步大汉山下这样的广场上，顿觉作为人的渺小。

我们走过汉阙灯布置的广场，通过步道登上汉王背后的山路。一路上，鸟语啾啾，花香扑鼻，宽敞的步道让我们如履平地，登临山顶的信心倍增。

我们遇着了一对小姐妹，应该是小学生，她们手搀着手，叽叽喳喳，问她们哪里去?笑答，“到山上去耍”。再问去不去山顶?她们笑着说，今天不去，下次跟爸妈一起去。真是勇敢达礼的幺妹，喜欢登山，面对陌生客，活泼而不失礼。

远见一位微胖的青年，戴着耳机，穿着单衣，小跑着上山，许是健身的同时不忘耳读天下之事。上前试探着询问，上山需要多长时间，他笑着说，因人而异，三四个小时吧!

三个小时的登山运动对平原客来说，真是个不大不小的挑战。要在平时步行个十里八里，往往也有点吃不消，何况这次我们需要登山运动三四个小时。在一个坡面颇大的护坡面前，仰望硕石悬空，周君大发感慨，断定这里就是曾经滑坡的地方。这话让我们感觉登山有着探险历险的刺激。

我们看到久无人居的泥墙老屋，断垣残壁似乎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故事。主人已经搬下山了，住进了移民安置房，唯有老屋还在。如果可以保护起来，那也是游客感兴趣的景致。我们继续向前向上，一块块深翻的梯田，土壤是灰褐色的，用不了几天这里将安放上幼苗，绿色就会满坡了。我们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五福临门”景点，位于含山路与半山环线的交叉口，海拔820米。

几顶帐篷已经掀开了角，建筑工人已经开工了，他们有的在铲黄沙，有的拉着簸箕车，有的在调试搅拌机……大型挖掘机像头野牛一般，铆足劲轰隆隆地吼着，似乎在向汉山发出开发建设的呐喊。再往前，遇见了一群中老年妇女，她们娴熟地挥舞着洋镐，一点也不逊色于男人。她们的身边安放着竹子苗，想来她们将在这里培植一片竹林。继续前行，遇见一对老夫妻，男的用切割机切着石片，女的瘸着腿打下手，他们是在贴瓷砖，这是在为景区做细工活呢。

我们走着，看着，想着，来到了团山。团山的中部安放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白天在阳光下就是个通明的水晶球。入夜了，在周末的时候，这颗重达90吨的夜明珠就成了汉山音乐灯光秀的主角。再往上几百步就到了金石谷。醒目的标志牌告诉我们，登上山顶还有11520米，如果从登山步道走可省掉3000多米。大家一致选择走步道。

步道坡度舒缓，平整宽阔，落叶很多，去年的陈叶，已经开始腐化，许是故意保留着的吧。一路静谧，少有人走，鸟鸣不断，行走其间，让人的心海泛起怀古幽情。我们像一群山娃，快乐而执着地走着。一路上，有三五座亭子，亭子不大，也没有铭牌，但都设计精巧，木板上也都非常干净，无须擦拭就可安坐。

亭子之间的距离设计得非常合理，在你累得不行的时候，就会有一座亭子进入你的视野，旁边还有卫生间，古朴自然，真是颇具人性化的设计!路上，缪君不知哪里就地取材寻着一根木棍，成了他的手杖。我们四个气喘吁吁地攀爬着。一旦遇见山上来人，我们会忍不住问“到顶还有多久”。

在快到山顶的时候，“土蜜哥·秦巴崖蜜”的红色标牌异常醒目，下面还留着手机号码，再细看你才会发现就在标牌的下面悬挂着几十个蜂桶。我们不得不佩服这位土蜜哥的用心创业，让我们知道大汉山里还有丰富的蜜源!

已经看到山顶了，与我们迎面走下一对白发苍苍的长者。两位长者互相搀扶着，后面跟着儿女，在我大为惊愕之时，一问才知，二老是坐子女的车到了山顶，这是往山下小走一段，可以舒活舒活筋骨。老人边走边说:“天暖了，登一登大汉山才美。”内心真佩服这二老，真是活到老，登汉山也要登到顶的汉中人啊!

我们四人先后登顶，缪君打开手机，海拔软件提醒他，目前已经是1469米。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一点。山顶的空气很清爽。山顶的人也聚集了很多。汉中市电视转播塔在山顶直插云霄，为全汉中市传输着世界的信息，谁都会为高山架高塔的设计而鼓掌!

我们绕着山顶在祈福广场漫步，满眼的新绿，满鼻的清香，满耳的欢声笑语。稍远处，棉絮般的云朵，就在我们身边了，此时再看祈福之门，显得很小很小呢。我们还望见了南湖，一潭绿莹莹的水，翡翠一般。你再细看看，你会看到山间点缀着一家家民宿宅子，听说有几十家农家乐分布在汉山不同的部位，给游客提供大快朵颐的土菜享受。

用自己的腿登上汉山，看到的风景是不一样的。我们会更加体味到山顶的无限风光!遥想古褒国子民登山祭祀，汉中王刘邦在某良辰吉日策马扬鞭到山顶祈福呢!

山高人为峰，当人走上了山巅，与山融而为一，就成了“仙”。在山顶的栏杆上，我看见了两只小蜜蜂，其中一只后腿上沾满了花粉，许是采蜜累了，想歇一会儿，也许是想在山顶俯瞰春景。汉山景区的菜花开了，漫山遍野，层层叠叠，蜜肯定是多得莫法，但也忙坏了蜜蜂和赶蜂人。

汉中人都知道，位于周家坪南侧的大汉山，是米仓山在汉中境内的主峰。汉中油菜花的最佳观赏点也就在汉山，等天再暖和些，那漫山遍野、高低不同的黄色一定会闪亮友人的眼。

我们四人一起在山顶合影留念。然后喝了些水，分食着面包，我们开始往山下走。在走大路，还是小路的问题上，大家又是惊人的一致，不走回头路，另辟蹊径，走出不一样的风景。

我们走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一辆辆现代汽车和摩托电瓶小车，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我们一步一步地走，感到一种近乎成就感的惬意———我们用自己的腿登上了大汉山。

下山的感觉，轻松如飞，我们后倾着身子，把控着身体的重心，控制着速度。有时候我们感觉有一段泥路，会更加兴奋，踩上天然的软泥路，那才叫舒服呢!还是几十年前才有泥路走的呢!泥路坑坑洼洼，山石时隐时现，民宅在路边错落，有人家会跳出狗来狂吠，有的养着鸡鸭鹅。屋子旁边，柴火齐整成堆，随用随取，看得出主人的勤劳干练。

我们来到一个土房子跟前，开阔的场院里堆满了一捆捆树苗。一位老奶奶晒着太阳，两位男女干部模样的人，男的在清点树苗，女的在记账。一聊才知，我们已经走到了青树镇的汉山村。男的是村主任，姓王，女的是会计，他们正在利用休息天给贫困户发李子树苗，说是一种市场畅销的青皮脆李。树苗刚到，已经通知贫困户来免费领取，签订种植收购合同。果子由公司收购，这个村子明年就成了李子村了。我们农业专家忍不住跟他们攀谈起来。

王主任热情地告诉我们，再往前已经没有大路了，需折返小路往金石谷走。我们似乎听懂他的指点，跟他挥手告别。但我们还是在山路里迷了路，我们又询问了一户刚吃饭的人家，他们手上沾着湿泥，显然是刚歇手，没来得及洗，就端起了碗。他们乐呵呵地看着我们四位陌生来客，操着方言友善地为我们指点。

我们循着老乡指点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过好长一段不见尽头的山间泥路，因为是下坡，石头凹凸不平，很容易打滑，我们彼此提醒着，“慢点啊慢点”，不要扭了脚脖子。终于，汽车的声响近了，远远地终于看见了柏油路，这时天空飘来一团乌云，感觉有了星星点点的小雨。有人提议到民房边避雨，有人说雨不会大，还是继续往前走。在我们走上大路的时候，云已经乌黑了，雨越下越大了，我们谁也没有为没带伞而懊恼，想着汉山甘霖的浇灌，我们今年会像汉山草木一样茁壮成长。

云层已经压到头顶，雨滴打得脸面生疼。无奈，我们在路边摇手拦车，一辆银色轿车在我们身边刹住，女司机放下车窗热情地招呼我们上车。在坐上车的刹那间，一股暖流把我们围绕。车主一直送我们到了周家坪新华巷，此刻已是骄阳似火，我们再三道谢，挥手作别南郑好人。

回味翻越汉山之旅，自以为爬过不少的名山，却从没有哪次对山产生过这样亲切的感觉:大汉山真是一座亲民的山，似和蔼可亲的父辈之人;我们的内心感到一丝自豪，不仅是因为徒步翻越了海拔一千五百米的大汉山，也让我们再次亲见了南郑乡亲的勤劳淳朴———无论男女老少，都不辞劳苦地在大汉山上起早翻土，栽种希望，为建设美丽汉山，创造幸福汉山默默耕耘，执着守望。

我们相约，趁着在汉中工作的日子里，每月都来做一回山娃，跟汉山来一次肌肤之亲，锻炼我们的身体，净化我们的心灵，砥砺自己在这里干些实实在在的利民之事，也不枉在南郑挂职历练的不长不短的两年岁月。

二〇一九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