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几声炮响后,大地都在震颤,碎石不断被震落下来,大个子紧张地捂住耳朵,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瓦斯监测、验炮。”班长大声地指挥着,等一切正常后,开始攉煤,小四川几人光着膀子拿起铁锹、耙子开始卖力地干了起来。
第一轮工作任务完成后,大个子也学到了不少知识,但就是自己个子太高,安全帽常常碰到顶板和支护上,当当响,有时碰得他脑袋瓜子也嗡嗡直响。
下班升井后,大个子边洗着热水澡,边高兴地唱起歌来:“骏马啊奔驰在辽阔的草原,钢枪啊紧握战刀亮闪闪,祖国的山山水水连着我的心……”
唱者无意,听者有心,矿宣传部李部长正好也在澡堂洗澡,就认真地听了一会儿,觉得这小伙子唱得真不错,嗓音洪亮,气息饱满,韵味十足,好好地指导一下,以后搞个文艺活动,是个好苗子。听他唱完后李部长就走了过来,问了他的姓名和情况后,心里也有了底,就泡澡去了。
大个子是新工人,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干啥的,反正澡堂子里都脱得光溜溜的,谁知道谁是干啥的,农民工和正式工都一个样。大个子想着,心里反倒自豪起来了,又动情地唱起了《妈妈的吻》。不过,这首歌唱罢,虽然工友们高兴地大喊再来一个,但他不想唱了。他突然间想起妈妈来了,眼泪慢慢地流出来,心里觉得异常地难受,站在淋浴喷头下,泪水顺着热水流淌。他用双手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老安发现了,走过来问道:“大个子,你他妈的怎么了?刚才还唱得屁颠屁颠的,这会子咋了,哭啥呢?害怕下井了?”
大个子趴在光滑的瓷砖上,哭得直不起腰来,师傅看他那样子,嘴里嘟囔着:“看你那熊样,才干了一天活就哭哭啼啼的,以后有你小子流泪的时候。”
晚上回到宿舍,老安问他原因,他才一五一十地给师傅学了一遍。老安终于明白了,关切地看着他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分析了一下,案件和你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啊,把你吓得跑出来,你最好还是写封信问问家里的情况,别让你母亲担心为好。”
和师傅交流后,大个子觉得心里平静了下来,他暂时也不敢给家里写信,打算先在矿上干着,等过了这一段时间再说。
晚上躺在床上,大个子胳膊和腿全都酸困得不行,尤其胳膊有种抬不起来的感觉。他问师傅这是什么原因,老安说:“才开始干出力活,大家都这样,井下的活也没有什么省力气的,不是铁家伙,就是原木等,等你过了肌肉关,慢慢就好了,别担心,早点睡觉。”
这个晚上,大个子也累了,算是睡了个安稳觉。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大个子已经习惯了打眼和放炮这个工作,做起来比较得心应手了。周末休息的时候,他才想起了开车的河南老王师傅,得去拜访一下,刚刚领了第一个月工资,得干点正经事。
看了老王师傅后,他又来到商店,买了点像样的礼品,想让河南老王师傅带着他再去看看人事科工作的老王弟弟,说不定以后会有求于人家的,毕竟人家是管人事的。
大个子提着两条延安烟和两瓶酒,还有副食点心和天鹅蛋,出了商店的大门,来到花坛边。他捧起香喷喷的点心,嘴里口水直流,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心想,我这辈子从小到大也没有痛痛快快地吃上几块点心和天鹅蛋,也没有孝敬过爸妈。这时,他嘴馋得不行,但他还是忍住了,干脆提着东西直接去河南师傅老王家,省得自己馋虫困扰,口水直流。
大个子死缠硬拉地让老王师傅带着他去了老王弟弟的家里,不过这一趟总算没有白去,老王的弟弟答应他,等他实习结束了,给他调个好工种,以后有转正机会了一定给他留一个名额。
大个子回来后别提多高兴了,回来的路上买了瓶二锅头。回到宿舍,他高兴地和师傅老安喝得滴酒不剩,临睡前还骄傲地给师傅说:“师傅,我大个子这辈子有吉星高照,想啥有啥,真的!”
“那就想个媳妇,想来一个。”老安躺那看着老婆的照片,挖苦了他一句。
大个子一个翻身坐起来,瞪着布满血丝的大眼,涨红着脸说:“师傅,你别说,我现在还不想媳妇,等我想的那一天,媳妇就会来到我身边的,不信咱俩打赌。你有媳妇好个啥?天天抱个照片看来看去的顶啥用?还不如我没有,也不去想,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师傅听罢,一骨碌坐起来,生气地指着大个子说:“你个浑小子,你想气死我?整天光想那些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想得美。”
大个子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不敢,气死我师傅了,师娘晚上睡觉想谁啊?”
老安把枕头扔了过来,砸在大个子的身上,大个子吐了下舌头,乖乖地把枕头双手递过去,然后钻进被窝,把头一蒙,准备睡觉。他在被窝里偷偷地笑了笑,也没敢笑出声,不一会儿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老安喝酒了,犯了孩子脾气,气得直咬牙,过了一会儿平静了下来,想了想,自己人到中年了,和年轻人较什么真,讲什么道理。他干脆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想着远在老家的媳妇,心里像猫爪子抓的一样,怎么也睡不着。
等睡着了,老安又做了个春梦,醒来拿了卷卫生纸,垂头丧气地去厕所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大个子鼾声如雷,气得老安干脆拿起他的臭袜子放在他的嘴上,得意地笑了笑,然后拿起桌子上老婆的照片,看了又看,再也没有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