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文学

第6章（第1页）

告别了柳川，张亮快马加鞭往队里赶，快速换装后，便跟随后续人员赶到现场。这是小区里的普通火灾，到达的时候明火已经基本扑灭，消防人员在做持续大水降温，防止复燃。

张亮进入现场，仔细勘察，楼门口的电动车残骸倒在地上，原本白色的墙体被熏得漆黑，这么高档的小区，仍有居民不按规定非法搭接飞线，充电时短路引燃了电动车，进而又引燃了楼道里陈设，火势虽不大，但整个楼道闭塞，燃烧后的烟气弥漫，烟气顺着电梯间窜上了楼，整个单元楼门都灌满了熏人的气体，这很容易使人窒息而亡。

外围的警戒线持续戒备，待烟气消散后，居民便可以回家了。天已彻底黑透，下班归家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被拦在警戒线外，有家不能回，有人怨声载道，有人骂骂咧咧。警察、物业、安保人员都在做着安抚和解释工作。

现场乌泱泱的嘈杂声，张亮习以为常，近在咫尺不让归家，遇上谁都急，群众们不是专业人员，只看明火灭没灭，灭了就没事，根本不考虑其他问题。很快，专家进入现场，失火现场狭小，张亮只能在外围等候。

他环顾小区四周，灯火星星点点，绿化郁郁葱葱。小区中央坐落着人工假山水系，层层叠叠山石堆砌，凉亭小桥、鱼塘莲花，在温黄的景观灯映照下，显得格外静谧。假山周围拉着警戒线，不远处停放的红色消防车闪着顶灯，妥妥破坏了小区的精致。嗯？假山旁边好像有个人影在晃动，隐隐绰绰、若隐若现，张亮眯着眼睛仔细一瞧，白色人影头戴黑色棒球帽，在警戒线前晃来晃去、走走停停，几次试图翻越警戒线，一看有人经过便又缩了回来，贼影重重。警戒线内20米左右便是事故现场，难道……另有隐情？张亮伸着脖子死死盯住目标，他贴着警戒线外侧快速向白影靠拢。

白影似乎觉得已安全，偷偷摸摸蹲下，很显然想从警戒线下方爬进去，丝毫没察觉到白兔已被鹰隼牢牢锁定。刚迈过半条腿，白影便一把被老鹰抓住提了起来。“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张亮大声一喝，背影一哆嗦，帽子被掀翻在地。棕黄色的长发从帽子中滑落，还是个女贼？！白影脸庞小巧被口罩遮住大半，只剩下两只惊慌失措的大眼，死死盯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消防员，白影挣脱着辩解道：“我不想干嘛，就是看看，松手！松手！”白影死命挣扎着，即便是这样，张亮抓着也不费劲。现场人来人往，丝毫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两个人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你跟事主什么关系？”张亮并没打算放掉她。“没关系……你松开！松开！”两只大眼恶狠狠地盯着张亮，张亮戴着头盔面罩，白影很难看清他的模样。见张亮没有松开的意思，白影接着辩驳道：“我是业主，看热闹犯法啊！？”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张亮还真被噎住了。“张亮！”一个声音响起：“收队！”看上去这里已经结束。“是!”张亮应答着，右手还紧紧攥着这个女贼的胳膊。“啊……”张亮毫无征兆地嗷嗷叫唤起来，一阵剧烈疼痛从手背传导至大脑，他下意识松开了右手。一回头，白影消失了！手背上留下两排血痕牙印！“属狗的啊！呼……呼！”张亮一边甩着手一边呼呼地吹着手背，痛啊痛……第一次出现场负伤而归，居然是被……被咬了!难以启齿！难以置信！

“怎么啦？快走！”队友看着张亮半天不挪动又催促了一遍，“收到！”张亮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声。一低头不经意瞥了一眼，一顶黑色的棒球帽静静躺在草丛中，是女贼的。他弯腰捡拾了起来，轻轻放在一旁的假山岩石上。张亮走到警戒线外等待清理现场的物业面前，指了指帽子，交代了两句，便跟随大部队离开了。

“东区消防……张亮……”躲在楼门洞里的女贼一直盯着张亮的一举一动，消防员收队总算可以直起腰来了。“我的帽子，现在去拿等于自投罗网！这个该死的消防员……还跟物业交代，肯定说我袭警来着！”女贼东张西望，嘴里喃喃自语。

“吴小欣！你干的好事！”一个巴掌重重拍在她的后背，“哎哟！”吴小欣被拍得好痛，她转身一瞧，楼长刘大妈插着腰站在身后，刘大妈个头不高，膀大腰圆，施展着麒麟臂跟吴小欣的小腿一般粗，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一插腰妥妥一座泰山横亘在吴小欣面前。要不人家是楼长呢，大嗓门堪比扩音喇叭，说话语速快且稳还准！

“刘大妈，我怎么了？”吴小欣揉着后背，大写的无辜挂在脸上。“你的？”刘大妈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顶棒球帽，吴小欣顿时明白了三分。“不是！”吴小欣脑子还没坏掉，张嘴就来矢口否认。

“不承认也没关系，那里……妥妥的！”刘大妈指指楼道上方的监控，一双眯缝眼瞅着吴小欣。吴小欣内心像一万匹马呼啸踩踏般的痛苦，她立马赔着笑脸说道：“大妈，我就是围观没做啥。”刘大妈假兮兮地一笑：“消防员说有个姑娘的棒球帽丢了，让我们物归原主。”“就这？”吴小欣心头一喜，啥也不是。“哎！你啥时候养狗了？大狗小狗？报户口了吗？打疫苗了吗？”刘大妈连珠炮似的发问，喷的吴小欣云里雾里。“养什么狗？我连自己都养不活还养什么狗？”吴小欣真不是个爱狗人士。

刘大妈大呼小叫地数落起来：“不可能啊，我亲眼瞧见消防员这手背上的大牙印，这铁定要打狂犬疫苗！咱们小区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狗？太不像话了!!非让我逮着不可！”刘大妈正义感爆棚，吴小欣只能悻悻地听着，刘大妈分明在说狗，怎么好像在说自己有病？

“消防员说了，让这个姑娘把狗栓好，不要动不动出来咬人。”刘大妈白了吴小欣一眼，眼神里一万个怀疑。“他还说啥了？”吴小欣顾不上什么大狗小狗，挽着刘大妈亲热地套着话。“其他？啥也没说，我看是你……心里有鬼？”刘大妈年轻时是政工干部，专门负责厂里的政治工作，察言观色那是一流。“没没……你咋知道帽子是我的？”吴小欣嘴上说着，脚下已经准备抹油，她一边接过帽子一边分散刘大妈注意力。“棕黄色的长发，小区里就你一个！你瞅瞅你这头发，直播看上去还没这么黄，现在怎么瞧起来这么屎黄屎黄的……”刘大妈一边打量着吴小欣的头发，一边准备上手摸摸。“别别……”吴小欣一溜烟飞奔进电梯，溜之大吉。

吴小欣，佳苑小区住户，富二代，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摇身一变美女小主播，网名Cindy小心心。吴小欣没啥特长，就喜欢唱个歌、唠个嗑，她自认为主播是个随心所欲的活儿，人家直播带货靠套路，她直播带货从没有过，直播聊啥凭心情。反正自己又不缺钱，说点真心话有人献花、献游艇，说点违心话也不缺人哄，小心心的虚荣心、自信心都得到满足，不缺钱就图个开心，从此夜夜笙歌，不散不睡。

吴小欣连滚带爬滚回屋，这房子是他爹送给她的大学毕业礼物，外人眼里的奢侈、高端、大气，在她眼里这就是个窝，大一点的窝。刚刚直播完毕，除了镜头前露脸的地方温馨整洁，其它空间都凌乱不堪，吴小欣耐着性子弯腰收拾，心里暗自发笑：“养狗？开什么玩笑，我自己都费劲，还伺候个活物，省省吧。”吴小欣想起了什么，从茶几上拾起手机打开APP，查看自己的粉丝数，哇！！上50万了！！她兴奋地把手机扔进沙发，在屋里连蹦带跳、手舞足蹈，自言自语道：“吴小欣你真是个天才！”今晚的火灾，真带劲！！

不一会，吴小欣歪躺在沙发上，一副累趴下的死鱼模样，双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佛祖保佑！助我早日脱离苦海！”祈祷完，眼珠子一转，她“腾”一下从沙发上翻了起来，左翻右找，拽出掖在沙发缝里的手机，翻阅今天直播的数据，巧了！居然都是在切入火灾事故后嗖嗖窜了上来。有闲人真多，不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真多。

吴小欣有了主意，她打开电脑，快速搜索“东区消防”关键字，哗啦啦弹出一堆信息，吴小欣睁着大眼，在海量信息中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信息。

张亮处理完后续工作，折返回家。张亮和爹妈住在市区某高档小区内，小区呈欧式风格，雕塑、喷泉随处可见，一入大堂，顶棚的水晶吊灯闪烁光亮，四周白色罗马柱环绕，罗马柱镌刻着橄榄枝叶缠绕向上，别有欧陆风情。

张亮进门已接近午夜时分，他轻轻开门，屋里一片漆黑，偷偷摸摸先回到自己屋里，拿了换洗衣物，接着到卫生间洗个澡。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后，张亮从卫生间出来，餐厅的灯不知什么时候亮了，一阵香味从厨房飘荡而至，刺激着他的鼻腔，很快肚皮有了连锁反应，配合着咕咕作响。

有妈的孩子是幸福的。张亮妈从厨房端着一碗面放在餐桌上，“快来吃吧。”妈妈说话了，“回家比住宾馆强吧。”张亮边擦头边走到餐桌前，除了这碗面，还有一盘炸丸子和泡菜，又香又馋。大小伙子吃饭总是狼吞虎咽，虽说到单位胡乱吃了一口，也填饱了五脏庙，可现在怎么跟三天没吃饭似的。“慢点吃。你爹就是个急脾气，妈妈从来没怀疑过你。”张亮妈看着吃的吸溜带喘的儿子，安慰着他。“我……嗯……我知道。妈。”张亮咽了一口面，说着：“妈，我没干什么，别听梅梅的。她就是怕我不要她。”

“怎么说话呐？”张亮的话刚落地，一句严厉的呵斥声从里屋传来，老张从里屋走了出来。“梅梅怎么不好？大学学历，工作稳定，一表人才，青梅竹马，我看很是般配。”老张还真是个强买强卖的个性。“没说不好！就是我配不上人家。”张亮也没打算退让，嘴里嚼着面，含糊不清的回着嘴。

“你也知道配不上人家？！要不是梅梅跟领导在酒店商务宴请，还不知道你在外面胡搞！”老张叉着腰站在餐桌前咄咄逼人。“你少说两句！亮亮吃饭，别理你爸！”妈妈总是儿子的保护伞，拉着老张回里屋，还不忘给老张两巴掌，不疼不痒、不轻不重，无声警告。

张亮就知道妈疼自己，根本没打算抬头，继续吸溜吸溜地吃着。“儿子，你这手背咋了？”张亮妈这才注意到儿子手背上红红的一圈痕印，“没事没事，今天出现场碰了一下。”张亮边说着边往袖子里缩。“我吃完了，睡了啊！”张亮站起来，把碗筷收拾到厨房。“放着吧。”张亮妈看着儿子的背影，足足比自己高了一个半头，心中感慨真是该结婚了。

“梅梅的远房表姐从国外回来了，要请咱们两家吃个饭，你到时候抽个空。”老张的话从屋里重重响起，张亮“砰”地关上了门，装着没听见，什么表姐不表姐，都是想着法子催婚。

手背火辣辣的灼烧感，张亮在床上翻来覆去：“这女贼够狠的。明天看看事故报告，要真是人为蓄意，她可首当其冲。”在大脑松果体不断催促下，张亮渐渐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