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自西风夺煞气。
朝朔城墙之上,箭矢依旧不知疲劳地朝下面不断冲撞城墙的屠罗军扫射。
墨家床弩,勾火箭轮番上阵。
这种高强度的攻击却换不来屠罗军的高战损了。
他们身上覆盖的红光愈来愈浓,在红光护持之下的屠罗军,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情绪,生与死的概念都渐渐从这些战士脑海里退却。
他们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撞击城墙。
裂隙越来越大。
站在城头的祝沧将军心头也越来越凉。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今晚没有星辰与明月。
如若边军不能坚持守城至天亮,为后方帝国援军赢取到足够的支援时间,他所进行的一切努力都没有意义,甚至是城墙底下堆着的屠罗军尸体,那些普通士卒斩下一颗首级都可以换取大量赏金与军功的尸体,也统统没有意义。
战争,从来只有胜利与失败!
距离黎明到来,至少还有三个时辰的时间。
祝沧将军目光环顾四周,自己亲手操练出来的边军士卒们也都开始露出疲软之态了。
他们挽弓射箭的速度不再像战事刚刚开始时那么快,落于床弩击锤上沉闷的笃笃声,也渐渐放缓了节奏。
“将军,飞骑军与边军精锐百人队传来战报,两军大灭城中屠罗奸细,杀敌千余之众!”
传令兵在祝沧将军身后大声呼喊着跑了过来。
祝沧将军扬了扬眉毛,城墙之上的边军们战术动作在这个时候似乎快捷了许多。
传令兵走到祝沧将军身后,压低了声音,道:“将军,罗槐将军战死了,现下两支军队由姜统领统帅,其中大部分正赶往我们这个方向,支援守城边军。”
“罗槐将军战死了?”
祝沧将军深吸一口气,同样低着声音,语气却带着钝重。
“是,将军。”传令兵低下头颅。
祝沧将军扭回头来,目光盯着下方不知疲倦地撞击着城墙的屠罗军,把几名幕僚召唤了过来。
“本将欲要使城中甲士自朝朔西门尽出,以战阵对抗屠罗军,与之鱼死网破。”
祝沧将军的语气很平淡,似乎是在说一件平常事。
或许兵事征伐之于猛将,本来便是稀松平常。
然而若以耗费了将领无数心血的军队与敌人拼个同归于尽的下场,遑论将领之军事才能如何惊才绝艳,心理也都如悬了万钧巨石一般。
祝沧将军只是表面平静。
不然也不会专门把自己的几个幕僚叫过来商讨,自己一个人便可以下这个决定。
“我军派出侦查敌军后方情报的斥候至今未回,尚不知敌军虚实几何,有否援军,倘行此险招,有竹篮打水一场空之危。此其一。”
幕僚之中最受器重的中年人皱紧眉头,开口说话。
“敌军猖獗,边军倚仗朝朔城墙之坚,尚能与之相持一二,如若选择正面与敌拼杀,亦可能有未建寸功而全军覆没之下场。此其二。”
“边军之最终战略在于为后方援军赢取时间,我等只要坚持到天亮,敌军仍未破城,便已是胜利,何故再行此成功之几率不足一成之方略?此其三。”
祝沧将军轻轻拍了拍城墙砖石:“以眼前局势相较,我军未必能与敌军相持至天亮。敌军必然在酝酿着杀招,我等却无分毫应对之法。与其如此,不如出城与之硬拼。龟缩城墙之内,被动等待命运降临,不是帝国军人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