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仁搁下棋谱接过,“三个孙儿里你是最令祖父省心的。”
他吹了吹茶面,小抿一口,“他们人都上哪去了,知道你今个回来也不迎迎。”
梅鹤翎站苑门外探出两只眼。
“都等在苑口,怕坏了咱爷俩重逢的喜悦,没进来。”梅鹤琅说着笑,寒兵霜甲萦绕的肃杀之气也减弱了。
梅长仁鼻子一哼,又抿口他大孙儿奉的茶,“这会倒是有自知之明。”
爷俩心照不宣地开着玩笑话。
裴兮怀有身孕便以轿代步,远远就瞧见苑口站着三人。到近处丫鬟扶着裴兮下轿,侯在外头的人儿纷纷朝大嫂行礼。
“你们几个怎地杵在这儿?”裴兮要说是不是做错事了,但一向稳重的梅鹤卿也在,她便住了口。
依着性子头个开口的一定是梅鹤翎,他说:“大哥刚回来,他与祖父将近一年未见,应该有很多话要谈。”
裴兮笑得温柔,看了三人一眼说:“所以你们就都杵着不动了?”
“在等大嫂一道进去。”梅鹤卿回道。
裴兮眉眼弯弯地点点头,“那你们是有心了,这下人齐便一同给祖父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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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逸今日忙得焦头烂额,俨然是脱不开身赴约,只好派人到府上给温离传句话,告知他下午是来不成了。
跑腿的小厮从景安王府出来赶回去回禀,温晚知道消息时已经穿戴好了衣裳,他觉得裴先生到不到的干系不大,最主要还是想见哥哥的心情。
“不是传过话,裴逸下午没有空闲吗?”景司沅半卧在院中摇椅,手里举着书一晃一晃地,清闲自得。
温晚路过院子闻言顿住脚步,折去摇椅跟前的茶桌旁,倒掉茶盏里凉透的茶水,捣来沸水从新给景司沅泡上一壶。
“王爷身子有疾还搁这吹风受冻,也不命人侍茶,欠安了又需多添几味药。”温晚将盛了新茶的茶盏奉到景司沅面前,端得小大人的神态。
景司沅把书撂在肚子,如风似的轻瞄了一眼温晚,接过那杯茶说:“你也不是,他都把你给忘了,你还是要凑近人家前头。”
温晚垂手站着,颇头疼地看着景司沅慢吞吞喝茶,“两者有什么联系,您也能掰扯到一块,从前没发现王爷原来这么任性,明知受不得寒,还不听劝,阿晚可比您听话多了。”
景司沅起身放茶,书籍滑去大腿上,说:“你是比从前懂规矩了,王爷气色好想看看放晴的天,你也胆……”话未说完,便用手背挡住口咳了几声。
温晚急忙为景司沅顺着背,隔着几层衣料都能感觉出的瘦弱,他生气道:“着凉更容易引体内积毒发作,您太任性了,来人!快扶王爷回屋!”
守在院门的侍女急急入内,还未近身搀扶,景司沅手臂撑着摇椅站起来,挥退了侍女。
“咳嗽罢了,用不着这般紧张,太医断我还有三年的活头,我就必然能活到那个时候。”景司沅不需侍女相扶,单薄的身影往廊檐下走去,迈开的步履仿佛秋风中的一片落叶,轻飘飘的。
先帝驾崩两日,景司沅就在国丧上晕倒,紧随而来的是被太医署的太医诊断出为中毒,在那样的情况下,这不亚于是雪上加霜。皇子遭奸人毒害,险些命丧,好在先帝庇佑挽救及时。这话是安抚国人的说辞,朝堂人尽皆知六皇子已经毒入骨髓,活不长久了。